傅玄歌面色略有不悦,“母后,宋月娥已然认罪,只是判个流放是不是太轻了?”
“轻?”罗紫春回首,“当年皇上为太子的时候,一个昭仪下毒害得另外一人终身瘫痪,皇上不过是打入冷宫,你是不满我的处置,还是不满我过来插手?”
傅玄歌也是有些愤懑,但还是拱拱手,“儿臣不敢。”
这样一幅景况落在谭月筝眼里,谭月筝却是纳闷起来。
皇后与傅玄歌之间,不是母子关系吗?
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怎么如今会这般生疏起来,甚至带着争权夺位的意味一般。
见傅玄歌不再有异议,进来的侍卫这才架起宋月娥往外走去,宋月娥眸光发散,谁都不看,只是沉默着。
却说侍卫出了雪梅宫,便奔了皇宫天牢。
左尚钏正好在雪梅宫外徘徊,她还是想进去打听一下到底事情怎么样了,只是皇后进去了,她的姑姑一向与皇后不对眼,她自然不会往上赶。
侍卫架着披头散发的宋月娥出来,左尚钏不禁有些诧异。
“宋月娥怎么也来了?怎么这般样子?”她不在屋里,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子,打听清楚了。”明月左右环顾着走了过来。
左尚钏不禁点点头,明月如今越来越能干,很是和她心意。
“听说是宋良娣自己跑过来认罪,还让太子赐她死罪。”
明月此言一出,左尚钏不禁皱起眉头,“她和苏子画有什么关系?需要这样?”
她们算计了这么久,都仅仅是将她贬为良娣,如今此事一出,她竟然自己跑来认罪,这一下,便是左尚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宋月娥向来与她不对眼,她怎么会放过此次机会,当即眼睛闪烁一下,“明月,你去红缨殿密室,将那无痕拖出来,送到天牢,打点一下侍卫,让她与老主子见一见。”
明月不禁打了个哆嗦,自从左贵妃提点过左尚钏,她不但变得世故圆滑许多,连手段,都是阴险了一些。
想要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非痛打落水狗了。
曾经宋月娥因为无痕导致自己偷了一幅有问题的画,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如今自己锒铛入狱,害她这般的侍婢也被放在同一个牢房,真不知宋月娥作何感想。
但既然左尚钏开了口,她就不能违背,只能点点头,回去安排了。
皇后给宋月娥定了一个流放之罪,便也没有了留下来的意义,又吩咐几句,也是走了。
“哼。”傅玄歌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母后这分明是来救宋月娥的。”
谭月筝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以对。
“哼。”一声轻哼,袁素琴转醒,傅玄歌急忙过去将之扶了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谭月筝也是惊喜,眼中的担忧之色终于渐渐退去。
“呜呜。”袁素琴刚刚转醒便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已然没了,当即便嘤嘤哭泣起来,有些迷茫,“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傅玄歌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口安慰,坚毅的脸庞上也是不禁有些悲伤,“你中了别人下的毒,情况紧急,孩子未能保住,但幸好你的身子保住了。”
袁素琴抬起一双泪眼,带着几丝质问,“为什么不救救我的孩子?为什么直接将它抛弃?为什么?”
谭月筝很是自责,若没有她请袁素琴过来喝茶,便不会有这些事了,“姐姐,此事是我决定的,当时若不处理,怕是你都要因此受到伤害。”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决定!”袁素琴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吼,脸都被这嘶吼涨红,“你凭什么!”
谭月筝语结,她的确是没有资格。
“若不是你呢?”袁素琴伸出颤抖的玉指,“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让我喝什么药茶,怎么会害得我中毒?!”
“而你呢?喝都不喝,一点事都没有!你说,是不是你嫉妒我有了太子的孩子!”她声音都已经嘶哑起来,但还是怒吼着,恨不得要将谭月筝扯碎一般。
谭月筝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一双美目里也是有泪水打着转,“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袁素琴呸了一口,“不要叫我姐姐!谁有你这样的妹妹!若不是你,我早就受了太子莫大的恩宠,若不是你,我会平平安安产下太子后人,若不是你。。”
傅玄歌见她几乎快要悲伤得昏了过去,只好将其抱住,温柔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这一下,袁素琴倒真的闭了嘴。
袁素琴的一张清秀的小脸被泪水弥漫,整个人都因为哭泣凭空弱了几分一般,哭得傅玄歌一阵心疼。
哭了良久,袁素琴方才弱弱道了一句,“太子,妾身不想在这了,妾身想回抚月楼。”
傅玄歌点头,“好,本宫送你回去。”
“瑶环。”傅玄歌喊道,瑶环闻声进来,见到主子苏醒大喜,“主子您好些了吗?”
袁素琴不应,只是无力地道了一句,“送我回宫。”
瑶环领命,但毕竟力气有限,抱不起来袁素琴,谭月筝伸手想去帮一把,却是被袁素琴一把推开。
她盯着谭月筝,语气无比冷漠,“不用你假慈悲。”
谭月筝不禁怔在那里,傅玄歌索性直接将袁素琴拦腰抱起,往外走去。
只剩下瑶环,疑惑地看了几眼谭月筝,看了几眼傅玄歌离去的方向,最终只好闷着头,皱着眉随着袁素琴走了。
“主子。”茯苓走到谭月筝身边安慰道,“袁昭媛或许只是刚醒过来,一时愤怒,过些时日便好了呢。”
谭月筝冲她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觉得很累,看了一眼那满是血迹的床榻,“找人把这个换了吧。”
茯苓点点头,旋即有些欲言又止,“主子,那小柔?”
“哦。”谭月筝忽然才想起来当时不能确定下毒之人时,她曾派人看住小柔,想到这里,她道了一句,“那你把小柔叫来吧,让她受了委屈,不安慰一下,挺过意不过去的。”
茯苓点点头,退了下去。
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茯苓领着小柔过来,倒是有人来换了床单,她觉得很累,便顾自躺下了。
这一躺,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吵醒。
“主子,主子。”
谭月筝轻皱着眉毛,睁眼看去,居然是茯苓和小柔二人。
“主子,有大事。”茯苓眉眼间带着焦急之色。
谭月筝起了身,有些纳闷,“怎么了?”
“方才您让我去寻小柔,我找了许久都为找到,后来在雪梅宫外面才撞上她,她说听见了不该听的事。”
茯苓语句有些慌乱,显然自己还没搞懂,便带着小柔跑了过来。
“你说吧。”茯苓怕自己说不明白,还是让小柔开口。
“主子您不是让碧玉姐姐看好我吗?后来宋良娣闯宫,碧玉姐姐出去看热闹,吩咐我不要乱跑,但是我哪里忍得住,再加上那茶的确是我端上去的,生怕袁昭媛出了事牵连到我,我只能像眉头苍蝇一样乱跑。”
“后来不小心跑到一个废弃宫殿,想在那里躲一会儿,等着主子气消了,我再自己回来请罪,谁知方才,有两个黑衣人在那里碰了头。”
谭月筝蛾眉轻挑,疑惑道,“黑衣人?”
“对。”小柔点点头,继续开口,“而且和袁昭媛有关系。”
“什么意思?”谭月筝眯起眼,看样子,这件事还没完。
“我听见一人开口说话,说什么袁将军大恩,无以为报,如今只有豁出去这条命,为袁将军的女儿报此大仇。”
谭月筝忽得便站了起来,眉头锁着,她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什么大仇?”
小柔继续开口,“我听那人说,让另一人带着毒药去天牢,将关押在那里的活活毒死宋月娥。”
“不可能。”谭月筝皱着眉,“宫中自今日之事开始对毒药的管制更是无以伦比的严苛,怎么可能还找得到毒药?”
小柔闻言皱皱眉,“但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茯苓纳闷,“从外面带进来也不行吗?”
谭月筝摇头,“如今宫门口对毒药的检查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连犬类都是派上用处,生怕宫中再有谁遭到毒害。”
茯苓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柔却是更为不解,“那他们便是说着玩的?更何况天牢岂是那么容易进的地方?”
但谭月筝却是忽然开口,“毒药暂且不论,杀人的法子有无数种,若说要进天牢,一般人决计进不去,但若是袁大将军出手,那就未必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顾自道了一句,“走,去天牢。”
茯苓小柔大惊失色,“主子,那宋月娥变着花样害您,您还去干什么?”
谭月筝摇摇头,“她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她酿成大错,但是罪不至死,我不能见死不救。”
茯苓还想说什么,谭月筝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谭月筝道了一句,“给我找一身利落的衣服。”
她的衣服因为之前为袁素琴清理血迹导致自己身上也都是血迹,这身衣服,自然不能穿出去。
而此刻,天牢外,一个隐秘无人的地方,一个黑衣人伸出胳膊,只见他的右臂上有伤口往外渗着发黑的血液。
看到这血液,他不禁惨然一笑,顾自道了一句,“袁将军,您的活命之恩,今日便让在下,以死命报之吧。”
这般说完,他便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