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时光荏苒。
寻常百姓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没什么大风大浪日子过得也是很快,更何况皇宫之中不用风吹日晒的日子。
在雪梅宫之中安顿下来,按理说谭月筝应当为寻找好的画作发愁,但谁知她终日笑脸盈盈,丝毫看不出担忧。
像是前些日子枕霞阁大火的事情也已经抛在脑后一般。
那场大案终归还是无果而终,查来查去还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甚至惹得皇上雷霆大怒,直接彻查皇宫所有记录在册的人员,以求找出一个忽然消失的人。
但是无论哪个宫殿,记录在册的人都不曾少,便是李松水都是极为不解。
当日那人的表现分明是认识他的,分明应当是宫中之人但是彻查下去所有宫殿都没有少了人,这般难解,倒也成了一大奇案。
而想要从烧完的遗迹中寻到证据更是痴心妄想,那场大火几乎所有可燃的东西都烧为粉末,便是放火之人的尸首,都是化为焦炭一般,根本辨识不得其本来面目。
“既然找不到,便不找了。”谭月筝这般对着茯苓轻轻道了一句。
茯苓更是发愣,“主子,您不想知道是谁要害您吗?”
谭月筝自椅子上起了身,舒展舒展身子,有些慵懒地道了一句,“想知道啊,但是皇上都查不出来,我又怎么查。”
茯苓诧异于谭月筝这般心态,亦是非常不解,“那主子怎么还这般浑不在意?”
谭月筝却是嘴角轻笑,莲步轻挪出了里屋,嘴里还念叨着,“傻丫头,来主子给你说一说。”
茯苓急忙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这宫中高手一共就那么几个,全都在皇上以及皇上最为宠爱的嫔妃身边,这样一想,那对我动手之人,也就那么几个。”
茯苓似是非懂地点点头。
“这般人物,别说我不知道,便是知道是谁了,如今我也动不了她。而反观她,为何动手呢?”
茯苓眼珠一转,“因为她恨您?”
谭月筝已经出了寝宫,冲着嬷嬷们绣绣品的房子走去,“我倒觉得,她是怕我。”
“怕?”茯苓提高声调,更为不解,心中只能暗自嘟囔一句,主子的脑子真是越来越跳跃了,我已经跟不上了。
“就是怕。不怕她没必要这么着急地动手。”谭月筝在绣品厢房外站定,回首望了一眼还在思索的茯苓,“而她一旦着急,便有了破绽,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
茯苓只能点点头,顺势往前几步为谭月筝开了门。
只见这厢房里面是一中正在满头绣画的嬷嬷,见得谭月筝进来,一众嬷嬷急忙要起身行礼,谭月筝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起身。
“主子您真是聪明。”刘嬷嬷一边绣着,一边啧啧赞叹,“这种法子都是想得出来,老奴真是服了。”
谭月筝谦逊笑笑,“此事也是迫不得已,只是劳烦诸位嬷嬷了。”
“不烦不烦。”一个口直心快的嬷嬷哈哈一笑,“能将这构架绣成这样,主子您也有画画的天赋啊,若是陆画师见到了,定然要哭着求着收您做徒弟。”
一众嬷嬷都是善意笑了起来,便是谭月筝,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含笑的眉眼淡扫了一下,却是微微一滞,但还是未曾停留,转到别处。
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方才见到的那个嬷嬷有些不对劲,但具体为何又是说不上来。
“三日之后便是绣艺大比,这之前希望诸位嬷嬷一定要早些将这幅绣品完工。”谭月筝微微低首,算是行了一礼。
“主子您放心,我等就算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绝对不会耽误了您的大事。”刘嬷嬷拍拍胸脯保证,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见此情形,谭月筝方才放了心,转身出了厢房。
“主子。”碧玉正在寝宫中寻着,寻到绣品厢房前方才发现谭月筝。
谭月筝见碧玉面带喜色,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她之前派碧玉前去打听其余三人的绣品进度,这般看来是有了结果。
自从一月前皇上下发了正式命题之后,谭月筝宋月娥几人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寂一段日子,便是寻常的早晨请安都免了。
这一个月,众人都是憋在自己的寝宫,一针一针细细绣着自己的作品,而众人的进度,除了袁素琴偶尔会过来同她坐一坐可以了解到,宋月娥左尚钏二人的进度她却是毫不知情。
“里屋去说。”谭月筝伸手示意,止住了碧玉要说话的动作。
碧玉点点头。
“主子,奴婢打听过了,宋昭媛的绣品已经绣完,左婕妤的也已收工,唯有袁婕妤,还差一些方才完工。”
这些倒是都不出谭月筝所料。
“袁姐姐那幅画太过盘杂,这些日子她多次同我抱怨,如今没有绣完,也属正常。”谭月筝轻轻道了一句,旋即又是开口,“别人倒没什么,只要宋月娥绣好了,便够了。”
话音未落,谭月筝清澈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缕寒光。
三日后,卯时。
雪梅宫里灯火已然全部燃起,上上下下都是忙活起来。
“快,把主子的雀鸟金钗取来。你,去库房取些存着的花粉。你,去为主子煮上早茶。”茯苓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一众侍婢做着准备工作。
谭月筝也是早早起了床,她早就睡不着了,一想到今日是她三个月的布置终见成果的日子,她便按耐不住的有些激动。
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她甚至已经觉得草木皆兵,多到她觉得这诺大的皇宫里处处都是隐藏着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茯苓。”谭月筝轻轻开口。
吱呀一声,外屋的门被轻轻推开,茯苓走了进来,掀开帘子,俏生生地立在一旁,“主子。”
“今日这幅绣品你自己务必保管好,千万不要被人掉了包。”
茯苓顺着谭月筝的目光望去,看到那幅已经被卷好的绣作。
“放心吧主子。”茯苓点点头。
谭月筝对于茯苓还是比较放心的,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顾自伸了个懒腰,开口道了一句,“服侍我穿衣服吧。”
“都进来吧。”茯苓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门又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队婢女端着许多盘子鱼贯而入。
第一个盘子上放的便是一件淡紫色的水纹长袍,袍子上金丝不多,但是皆是精致的盘成细小的花朵,并不招摇,极为素雅,让人赏心悦目。
第二个盘子上是一件螺纹小褂,袖口处缀着诸多绒毛,绒毛间有些多彩的珍珠若隐若现,倒也是别出心裁。
这二件衣服,都是后来李松水带人送来的大堆衣服之中的,雪梅宫封存多年,自然没有寻常用品衣物,李松水能为她想到这点,让她甚为感激。
而再往后,盘子上皆是一些名贵首饰,雀鸟金钗,凤纹耳环,这些是在枕霞阁的余烬之中找寻出来的,幸好放置这些东西的盒子是精钢打造,不然便是这些东西也是在劫难逃。
花费了半个小时,众多侍婢方才将谭月筝打扮完毕。
谭月筝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恍惚。
齿如瓠犀,肤若凝雪,腰身弱柳,丹眉凤目。
便是自己都不禁心神一颤。
上一次,自己这般细细打扮,还是三月前的皇帝大寿,也正是那一次,自己大放异彩,使得龙颜大悦,谭家也是因此扶摇直上,自己更是得到太子恩宠,获封昭媛。
今日的情况与之前多么相似,只是自己如今已经是东宫地位最为拔尖的几人之一,当年的自己,还是个苦苦挣扎的谭良娣。
“早膳准备好了吗?”
茯苓闻言点头,“回主子,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待我吃些东西,我们便入后宫。”谭月筝淡淡道了一句,起身往外走去。
绣艺大比是针对所有妃嫔女子的,太子的四位仅仅是其中少数,最多的,自然还是皇上妃嫔,因而这绣艺大比,自然是举办在皇帝后宫。
丹凤宫。
宋月娥身着一身金黄色的大长袖袍,袍子上以金红二色为主,绣着大朵大朵的勾金牡丹,这衣服腰身处紧束,倒是将之丰腴体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宋月娥在铜镜之中端详几次自己,旋即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落水。”
落水早就在一旁候着,见宋月娥终于准备动身,急忙小步走了过来。
“那绣品呢?”宋月娥忽然娥眉紧皱。
落水从外屋将绣画取了进来,“方才伺候主子穿衣,便将之放在了外面。”
宋月娥瞪了她一眼,将之抢过来,细细看了几眼,“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看好了它,决不能离身分毫!”
落水赶紧点头。
宋月娥这才面色稍缓几分,“去吩咐备轿吧,今日皇后娘娘传话让我去落凤宫用膳。”
落水一听也是高兴,“恭喜主子。”
皇后召见用膳,那是所有后宫之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奴随主荣,宋月娥如果真的飞上枝头,她们这些人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落水领命下去吩咐轿子,宋月娥又是紧紧地将绣画放在怀里,“今日能否大放异彩,就看你了。”
可她哪里知道,她此刻极为信赖给予厚望的一幅绣作,根本就是别人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