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觉得,姑姑会是这样的人吗?”
谭月筝筹措词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狗屁!”苏皖清却是突然激动起来,“你姑姑为人最重名节,又是生性善良,别说与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后宫诸多斗争,你姑姑都是被动应战,而且从不伤及他人性命。”
谭月筝望着一向温婉的母亲,不知姑姑到底怎样让人信赖,居然使得平日里都不大声说话的苏皖清跳了脚。
她又想起那个终日烂醉如泥却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传奇画师陆三凡,那个人也是为了姑姑彻底消沉,更是为了姑姑,将自己毕生最为得意的画作给了自己。
“当年宫中传出噩耗,说是你姑姑难产身死,一尸两命。更是被圣上判了**大罪,终生不回妃位,死了,不能排位上都不能写谭妃,人没了,尸体都不能入皇陵。”
说道这里,苏皖清已经泪眼婆娑,“你姑姑比我年长几岁,当年我嫁进来,便是她对我多加照应,我才能安稳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待得生了你,你姑姑更是开心得径直回家省亲,抱着你几乎爱不释手。”
“月光为华耀众生,琴筝一曲动天下。你姑姑那晚抱着你坐在庭院中的椅子上,听得有人弹琴,便突然念了这么一句,自此,你便叫谭月筝了。”
“可是,这样善良温婉的一个女子,居然被人冠以**大罪,这等耻辱,恐怕你姑姑下了九泉,都不等安宁。”
苏皖清依然控制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谭月筝却是出奇的冷静,只是一双美目里愈加坚定几分。
“姑姑的事,我定将查个水落石出。”
苏皖清闻言,止住哭声,有些担忧,出言阻止,“你还在太子东宫,没有根基没有实力,你怎么查?到时候惹得一众攻击,你让我同你父亲,怎么活?”
“你放心吧娘亲,此事不光是我再查,便是那传奇画师陆三凡,还有太子,都在暗中帮我。”
苏皖清还是担忧,“不行。”
谭月筝见她死不松口,只好安慰道,“好好,我不会贸然去查的。”
苏皖清这才放松几分,眉眼里有了几丝笑意,“不提你姑姑了,她的事,早晚有一天会有一个公道,倒是你,给娘讲讲宫中之事。”
谭月筝强颜欢笑,“好啊。”旋即看似兴致冲冲,“那宫中啊,没有娘想的这么可怕。我方才进选良娣,便遇上了个好姐妹呢。”
“哦?”苏皖清好奇道,“谁啊?”
“袁家嫡女,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袁素琴。”
“是吗?那自然是好。这京城第一,也必然不是白叫的,那左尚钦。。”苏皖清突然又捂住自己的嘴,左尚钦之前同谭月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又不是不知道,此时提出来,自然有些尴尬。
谭月筝随意一笑,“没事,他如今早已影响不到我。女儿心中自有更大的抱负,他早已经不再是我生命中的重要角色。”
苏皖清见谭月筝不像是说假话,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谭月筝岔过这个话题,又讲了一些趣事,逗得苏皖清娇笑连连。
直到茯苓在门外叫了一声,“主子,夫人,用晚餐了。”
苏皖清闻言看了一眼窗外,居然天已经黑了。
“我们赶紧出去吧,莫让太子等得着了急。”
“好。”谭月筝乖巧点头,随着苏皖清出了藏花阁。
此时的大堂上,诺大的梨木桌子已然摆好,满桌的珍馐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老太君让傅玄歌坐了首座正在客气着,“殿下,我谭家都是粗茶淡饭,希望太子还能吃的习惯。”
傅玄歌谦虚笑笑,“不敢不敢。”
老太君同他谈了半日,他几乎已经折服。
无论是谭老太君的见地,胆色,眼光,都让傅玄歌不禁一惊,只能暗暗赞叹。
见谭月筝出来,傅玄歌冲她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中,有种不易察觉的隐晦情愫。
谭月筝落了座,还在发愣。
这时,傅玄歌轻启唇齿,说了一句,“今日天色见晚,我同月筝便在谭府留宿一晚,明晚再回皇宫吧。”
老太君闻言自是欣喜,忙吩咐东篱赶紧打扫出几间上好的厢房,给太子及一众侍卫婢女住。
东篱领命而去。
谭月筝却是恍然大悟,如梦初醒。
看样子,傅玄歌和他想到了一起。
“那自是最好,月筝今晚便同娘亲睡吧?”苏皖清急忙开口。
谭月筝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傅玄歌留宿,自然是同她有要事去办,自己若是住了娘亲那里,一切都会不方便。
正在为难,哪知傅玄歌有些难得的害羞开了口,“那个,月筝还是陪我睡吧,也好让她给我讲讲谭家往事。”
这分明就是借口了。
但苏皖清却是没有丝毫怀疑,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受宠,更加高兴。
只有老太君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信手夹了一块菜,放入嘴里,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晚上谭府有些阴寒,你们出屋子多穿些。”
傅玄歌闻言望了过去,“哦?为何阴寒?”
老太君慈祥一笑,“谁知道呢,许是东面二十里处,便是东郊皇陵吧。”
谭月筝正在夹菜的手突然一抖,险些碰翻杯子。
谭天麟溺爱地笑笑,冲着太子解释道,“月筝小时候就怕什么鬼神之物,如今又听见老太君提起,许是吓了一下。”
谭月筝也是急忙强颜欢笑。
老太君却又是看了她一眼,“月筝啊,皇陵乃是吉祥之物,咱们谭家可以守着皇陵,那是福分。”
谭月筝急忙点头。
老太君满意地笑笑,一双苍老的眼都眯成了月牙,“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这皇陵之中,自然要种些长青的植物,寓意先皇列祖万古长青,可这东郊皇陵还真有一处奇地呢。”
傅玄歌眯着眼,“是什么奇地?”
就连谭天麟都是仰头听着。
“那里啊,在皇陵东南角,被单独圈成一个园子,里面竟然种着梅花。”
老太君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哀伤起来,“殿下你今日问了这么些有关我那清丫头的事,但我还真忘了告诉你,我那清丫头,一生最爱,便是梅花呢。”
这么轻飘飘一句,谭月筝傅玄歌竟是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整个桌子都是沉默起来。
“娘,吃饭吧,莫要提姐姐的事了。那种事,皇上既然已经放过谭家,自然会给谭家一个答案,自然会还姐姐一个清白。”谭天麟也是有些哀伤,但还是劝解道。
谭老太君从失落的情绪中拔了出来,嘿嘿笑了一下。
“不说那种事了,不过殿下,老身给你讲个故事吧。”
傅玄歌心知老太君不会无缘无故讲故事,便谦逊笑笑,“洗耳恭听。”
“话说,东山有一种生物,名为直狸,其身长数丈,浑身长有坚硬的壳,更是长着一嘴的钢牙,可以称得上是东山凶兽了,不知太子有没有听说过?”
傅玄歌思索片刻,“恕在下才疏学浅,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老太君见状继续讲了起来,“说起这种凶兽,也是奇事,民间相传,它极为嗜血,甚至伤过人命呢。有个叫东广的傻子和一个叫西水的笨蛋说了此事,西水不信,非要试试。”
“二人就约好了,第二日,一同去东山见见这个传说中的直狸。西水第二日遵守约定去了,东广也是到了,二人便一同寻找。”
“还别说,没过多久,他们还真得找到了一只直狸。”
“东广见状特别兴奋,直接站好冲着直狸破口大骂,想试试直狸敢不敢杀人。但西水不傻啊,西水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直狸的窝两边,都有直直的被坚硬驱壳扫出来的道路。”
傅玄歌闻言,觉得老太君马上就要说出最为重要的话,“这是为什么?”
“你再听啊。”老太君神秘一笑,“而那傻子东广,就正好站在了一条通道上。但直狸许久不动,西水便从树上摘了些果子,放在那通道上,东广后。”
“这一下,直狸动了,竟然径直冲着西水狂奔而去,一个路过的樵夫见状,一脚把东广踹开,直狸却是看都不看,直接奔了那水果。”
“东广不解,樵夫暗骂了一句傻子,便走了。”
老太君讲完,意味深长地望着傅玄歌,“殿下觉得这故事,好不好?”
谭天麟见太子许久不说话,便埋怨道,“娘,您讲的这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又不好笑又不可悲,那里叫故事。”
可傅玄歌却是眼中渐渐有了出奇的神采。
“想必那直狸之所以叫直狸,是因为它根本不会拐弯,不会绕路,只会凭着蛮力,扫平前路的一切障碍?”
老太君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哈哈,老身就是讲个小故事,没讲好而已,太子不必想得太深。”
“所以,若是樵夫不出现,东广真的死了,那凶手,便是那自认为东广挡了它财路的直狸了?”
老太君又是一笑,“太子不必想太多。”
傅玄歌也是笑笑,“谭老太君这样一说,我倒是还真想起来了。”
谭月筝还是听不懂,只能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傅玄歌神秘一笑,“我想起来我好像听说过这直狸,好像,皇宫中,有不少呢。”
谭老太君夹菜的筷子微微一滞,复又恢复正常。
谭月筝却始终没有听懂,只能暗自嘟囔了一句,“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