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圣上隆恩。”
谭月筝高呼万岁,她不傻,自然知道如今谭家绣庄看似风光,可却有一个致命的短板。
那便是在朝堂之上无寸缕之地。
这种情况,绝不是偶然。
而傅玄歌坐在皇上身旁,自然见得了皇后左贵妃二人的面色变化,一张俊脸不禁沉思起来,暗自轻语,“谭贵妃之事虽然过了这么久,但因为此事使得谭家受了牵连。”
“这之中有诸多枷锁,如今父皇这一句话,便是将那最大的一把解开了。”
“皇上。”皇后再次开口,直接无视掉陆三凡,“妾身认为,此事不妥。”
傅亦君不应她,而是将头仰了起来,望着后宫的一处方向,宝石一样的眸子里有动人的光彩弥漫开来。
“是朕,对不起她。”
皇后见状,心知皇上心意已决,说什么都是徒劳,便只能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坐下了。
而陆三凡方才紧绷的身体已渐渐松弛了下来,他那一双沧桑的眼中像是突然有水雾弥漫,以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道了一句,“清云,十五年的烟尘终究渐渐散去,我定会让那刺目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许久,皇上收回远眺的目光,格外温柔地看着谭月筝,“此次你回家省亲,代朕问谭老太君一声好。”
此言一出,左寒青袁宿龙皆是一脸惊讶。
“父亲,你怎么了?”左尚钦见父亲面色不对,开口问道。
哪知左寒青同袁宿龙对视一眼,叹了一句,“这京城,怕是要再起风云了。”
可左尚钦却是听不懂。
谭月筝千恩万谢,方才回去落了座。
甫一落座,便觉得有一只冰凉的手攀上了自己的柔荑,是袁素琴。
袁素琴虽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还在为她鼓劲,“虽然我不知妹妹的谭家之前发生过什么,但自今日起,谭家崛起已成必然,恭喜妹妹了。”
谭月筝也是将玉手放了上去,“谢谢姐姐了,倒是姐姐不必惊魂未定,毕竟一切已经过去,那些暗算姐姐的小人,早晚会被揪出来。”
听得安慰,袁素琴方才缓了缓神色,身子松弛一些,“但我终日不敢将那琴离手,我根本想不出这是怎么发生的。”
谭月筝神思片刻,“姐姐今日可碰上什么怪事?”
袁素琴这时才想到什么,“在我来此地之前,瑶环曾经抱着焦尾琴同一个面生的侍婢撞上!”
“姐姐的焦尾琴想必就是那时被掉包了。”谭月筝美目微眯,“想必那人是又赶制了一个焦尾琴,用以劣质琴弦,借机将姐姐的琴掉包。”
袁素琴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了。”
“那姐姐心中可曾想过是何人所为?”
袁素琴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下眼,“看来同宋左二人脱不了干系。”
谭月筝也是点头,她们心中虽然明了,但根本没有证据。
而皇上大寿庆典整整持续了半日,自午时至戌时,使得一众大臣皆是有些劳累。
幸而封赏结束圣上说了几句,便起驾回宫,更是下了圣旨,让众臣回去休息,第二日早朝推迟一个时辰。
众臣陆陆续续退场,就连陆三凡,都是深深看了谭月筝几眼,方才随着皇上走了。
但傅玄歌却是一直坐在那里不曾挪动。
“今日之后,怕是这太子东宫,也当有个尊卑了。”
他轻轻自语。
虽说他绝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童谣身上,但这东宫也不可终日只有四位良娣,这般构造,于情于理,皆是不合。
更何况今日父皇已然进行封赏,虽说并未册封什么,但这明显是在提醒他。
“殿下,妾身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丹凤宫了。”
宋月娥率先起身,行了一礼。
傅玄歌望了望她姣好的容颜,思索片刻,“也罢,你终日操劳东宫,钱粮补给皆是经由你手,你自然需要好生休息,你先退下吧。”
宋月娥媚光流转,道了一声谢太子,便领着一众婢女循着路走了,没有多久,便没入了黑暗。
“殿下。”
傅玄歌忽然听得远处有人呼唤。
抬头发现左贵妃亦是冲他行了一礼,“太子,妾身多日不曾见到本家侄女,不知今晚可否让左良娣去我宫殿歇息一晚?”
傅玄歌也是赶紧起身,这宫中嫔妃,他见到大部分都是不需行礼的,但唯独这皇后以及左贵妃,他都不可怠慢。
“那自是应当。”
左尚钏闻言急忙起身谢过太子,仰着头一脸得意之色,随着左贵妃走了。
“这女人,真是应当被指点指点了。”傅玄歌无奈摇摇头。
回首发现还剩下谭月筝袁素琴二女正在候着他说话。
“素琴,你今日受了惊吓,早些回去歇着吧。
袁素琴本是充满期待的眸子突然一暗,今日是谭月筝得了风头她自是知道,可自己苦练琴艺月余只为了那一首古曲,而今得到的只有这些吗?
谭月筝还在攥着她的小手,“姐姐不必心急,今日你受了惊吓,先行回去,待得他日,我们姐妹一一给她们还回去。”
袁素琴心下温暖,点了点头,冲着太子行了一礼,便领着瑶环也是走了。
一时间,这诺大的广场,只余下了傅玄歌二人以及一众离得远远的侍婢太监。
“你今日表现得很是出色。”
谭月筝玉手遮掩唇角,温婉一笑,“谢太子。”
“但你知不知道为何母后左贵妃二人要苦苦阻止父皇给你个回家省亲的赏赐?”傅玄歌看着她,许久,才说了这样一句。
“不知道。”谭月筝轻轻应了一句。
眉角轻挑,傅玄歌吃惊于她的淡定,“你为何不讶异?”
“有什么可讶异的?斯人已逝,罪责已判,我就算落泪也挽回不了什么。”谭月筝眉眼不变,轻轻道了一句。
她自然知道这傅玄歌留下她一定有事,只是不曾想到傅玄歌这般径直开口。
“看样子,太子对此了解一些?”她又轻轻发问。
傅玄歌点点头,“自从那日母后突然驾临丹凤宫,我就已然开始派人调查此事。”
谭月筝平淡的面色终于有了波动,“可有收获?”
“收获不大。”
谭月筝有些失望。
见她有些失落,傅玄歌又是开口,“但你既是为了我赢得父皇这般赏识,我自然不会让你觉得受了委屈。”
谭月筝眼中复又燃起希望之火,对于同一件陈年旧案,太子可以调动的资源,自然不是她一介良娣可以比拟的,“那多谢太子了。”
“只是这件事盘杂甚广,再加上谭贵妃当年草草被人埋了,这使得无论怎样调查,都会异常艰难。”
谭月筝一双清明的眸子望着他,“妾身知道太子不会无的放矢,太子既然答应帮我,必然已经有了些许线索。”
傅玄歌闻言突然面露赞许之色,“你可知道谭贵妃之案为何时隔十五年还不曾宫中老人遗忘吗?”
谭月筝自是摇头,旋即又有些不确定地猜测一句,“是不是因为谭贵妃之案是皇宫奇耻大辱?”
这句话纵然让谭月筝说出来,她还是有些心中愤然。
“非也,是因为谭贵妃之案有诸多疑点蹊跷之处。”
谭贵妃被判**,身怀异种,最后更是直接处死,草草收尸。
这般潦草的大案,这般荒唐的处理方式,无处不透露着诡异。
但就是这样诸多疑点的一件大事,竟然多年来被圣上禁口,甚至多年不许谭家有人入朝为官,自然蹊跷。
傅玄歌想了想,眸子明灭一下,“谭贵妃之案,绝不会是一件普通的案子。这之中甚至涉及到皇权,我不能大张旗鼓为其调查,但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什么提示?”
“东郊皇陵,雪梅宫。”傅玄歌轻轻道了这样一句。
谭月筝根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是皇家陵墓,一个是宫殿之名,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谭月筝眉头紧皱问道。
傅玄歌却是深深出了一口气,“这些就要你自己去摸索了。”
谭月筝见状,心知傅玄歌有特殊原因不能施以援手,也只能认了命。
一时间这诺大的广场再次沉默下来。
月光如水,但根本敌不过沉重无尽的夜色,所有的疑惑都沉沉地压在谭月筝心头,让她美目中尽是思索之色。
茯苓以及一众太监侍婢都远远地候着,不敢打扰二人。
良久,傅玄歌清了清嗓子,开了口,不再提那沉重之事,“你可曾想好,何时回家省亲?”
谭月筝也是从那思绪中拔了出来,闻言想了想,“便在这几日吧。”
傅玄歌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心下只能暗骂,“这女人是傻吗?本太子同她坐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趁机邀请我去枕霞阁就寝?”
谭月筝见再无声音,疑惑望了一眼,撞见了傅玄歌欲言又止的眼神。
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谭月筝郑重几分,“太子,有事您尽可以开口。”
傅玄歌轻抚额头,“咳咳。”
谭月筝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今日太累了,本宫便不回寝宫了,去你枕霞阁留宿一晚吧。”
傅玄歌轻咳半天,只能自己开口。
谭月筝闻言却是一张俏脸飞满了红霞,“太子是要妾身侍寝吗?”
傅玄歌睁大双眼,何苦要我说得这么明白?
俏脸更红,谭月筝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都要滴出水来,“是月筝冒失了。”
也是,还要太子给你解释得多么明白?
想到这里,谭月筝竟是起了身,穿着一身锃光瓦亮的铠甲,害羞地先跑了。
留下一脸发怔的傅玄歌,不是应该他先行吗?
茯苓见状,赶忙带着一众憋笑的婢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