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语入室来,倒不如昨夜笙歌更扰人。天还未亮透,枕霞阁外人声鼎沸,恍惚间,耳边也落进了茯苓的声音,像是在和好几个人争吵。听茯苓的语气,听那几个也不过是几个侍婢,茯苓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能干单纯,不爱惹事。唯一的弊端,就是护短。
恐怕是在那几个侍婢耳中听到了说自己的坏话,才动怒与她们去理论了起来,但不知为何会是在枕霞阁的门口。
她一起身,自问动静并不大,双脚还未落地,躺在外屋的碧玉无瑕已双双穿戴整齐来到了她身侧,短短的几分钟,繁荣复杂的衣饰在她们娴熟的手下丝毫不成问题。
谭月筝扯唇淡笑,她是个爱笑的女子,只是在前世,她的所有的情都投在了左尚钦一人身上,终日困在小儿女的****之中无法自拔,那些笑那些泪,在此时想起来都是那么愚蠢而可笑。
这一世,自她醒悟这一切之后,便不太爱笑了。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多,也是啊,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终归是会有改变的,更何况她心里有太多的恨,唯有恨与保护自家的绣庄,足以支撑自己挺下去。
谭月筝摇了摇脑袋,坐在了梳妆台前,碧玉无瑕为她梳了简单的流云髻,发髻上直插了几许簪花,皆是素雅细致之物,妆容也是淡雅粉嫩,与自己的气质很是相衬,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皮粉色的短袄,下身一袭米黄色百褶裙,好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宛如从画中一跃而出,她第一次细细打量自己,原来,前一世,她亏欠自己太多。
论她的资质,论她的品性,就算不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也是能在嘉仪国排得上号的。
她站起了身,对着镜子,说道:“今世我定不负谭家。”
这句誓言,给了她勇气,她迈出的每一步步子都坚定而稳,她所经过之处,像是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枕霞阁门口,聚集着几个穿着妍丽的侍婢,谭月筝一眼望去,就大概认了出来,那穿得华丽的是宋良娣的大侍婢巧烟,那穿得素淡的是左尚钏的大侍婢明月,各自身后都跟着几个侍婢,她不免心中冷笑。
“这都是在干什么?”谭月筝的声音不轻不响,正好传入了她们的耳中。
几个侍婢看到谭月筝面色不善地站在那儿,也是慌了阵脚,这毕竟是主子,还是在她的枕霞阁里,她们是占不得什么便宜的。
茯苓眼里含泪地走到了谭月筝的面前,“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来:“主子,今日天还未亮,女婢领了几个丫鬟,去领了些东西来,到了枕霞阁门口,听到她们几个在嚼主子和左公子的舌根,奴婢说了几句,她们就动手打了安和。”
谭月筝脸色一沉,说道:“茯苓,这些是非她们若是要嚼便让她们嚼去,在这东宫之中,自有管教的人在,你若是在这里和她们争论个不休,反倒衬得你不是了。”
茯苓心下了然,自然是听懂了谭月筝的言外之意。她是在提醒自己,初来东宫,凡事都要收敛着点,但凡是遇上了人家在说自己的闲话,装作是没听见,不要去理睬便也是了,这些事,留着日后再一点点地讨还回来就是了。
谭月筝经过上一世的教训,自然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若是与世无争,只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但你若是装作是无害,再在背后伺机而动,反而能够左手渔翁之利。
茯苓是个聪明的,当下便不再做声了,只狠狠地瞪了她们几眼就跟着谭月筝去给宋月娥请安了。
宋月娥住在离太子寝宫——粱桦殿最近的院子里,她领着茯苓往丹凤院过去的路上,恰巧碰上了同去丹凤院请安的袁素琴。
袁素琴的院落紧挨着宋月娥的院子,名唤——抚月楼,那是一座很典雅别致的楼阁,旁的是众人羡慕不来的。即使是宋月娥都对袁素琴受到傅玄歌这样的偏爱心生不满。
谭月筝还是挺满意现下的状况的。有着袁素琴在傅玄歌面前备受宠爱,又有着左尚钏这样高调的主在,她自然是成不了宋月娥的眼中钉的,至少暂时会是安全的。
她长舒了一口气,向着袁素琴微微地点了头,喊了声:“袁良娣,昨日可好?”
袁素琴脸上浮上潮红,娇羞地说:“殿下是个会疼人的,妹妹万可以放心。”
谭月筝也明白了,看来昨晚她过得很不错,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抚月楼那里还没有动静。这赏赐什么的,总归还是要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