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随风臣玉到了梅念苑,便各自选了房屋休息。
只是穆芊蝶心里挂念着林风羽的病情,便只是卸了行李,随意整理了下,顾不得休息又匆匆赶回竹思阁。
林风羽所在的门屋依旧紧关,穆芊蝶在门外负手而立,静静等候。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内突然响起了傅寒玉的声音。
“你就是穆王府的郡主穆芊蝶?”
穆芊蝶礼貌答道:“回傅大侠,在下正是穆芊蝶。”
不一会,傅寒玉又道:“你进来吧。”
穆芊蝶听到傅寒玉唤她进去,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屋前轻轻推门进去后又将门轻轻合上。
她入屋后虽然迫不及待想问林风羽的伤情,却又怕太过唐突失礼,只得忍住急切的心情,向傅寒玉施了一礼,唤道:“傅大侠。”
傅寒玉盘坐在塌上,并没有在意穆芊蝶是否向他行礼,只是神情冷淡地问道:“你可知你身中剧毒?”
“我知道。”穆芊蝶身子微微一怔,她中毒之事只有南宫凌知道,可傅寒玉却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傅寒玉仿佛懂得读心术,抬头看着穆芊蝶,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中毒之事的?”
穆芊蝶点点头道:“除了南宫大哥,我并不曾告诉过别人。”
傅寒玉起身打开竹窗,望着窗外纷乱的竹叶,轻声道:“不必你说,有心人一眼便可看出。本该是夏日里茁壮翠绿的竹子,突然落叶枯黄,不管是谁都会看出端倪。”
是吗?可除了南宫凌,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发现她的不妥。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穆芊蝶只想知道她还能不能活。
“傅大侠可知我中的是什么毒?”
傅寒玉如实道:“不敢肯定,只能猜个大概。”
若是她用的毒,也无外乎那几种。
穆芊蝶满怀希翼地问道:“可还能救?”
傅寒玉点了点头,可不一会又摇了摇头。
穆芊蝶疑惑道:“傅大侠这是何意?”
“能救,却也未必能救。”
穆芊蝶拱手作揖,“还请傅大侠明言。”
若是能救自然很好,若是不能救,她也没有怨言,一切都是命数。
傅寒玉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一颗药丸,怕是不能同时救两个人。”
穆芊蝶的心咯噔一声,问道:“傅大侠说的药丸,可是指天香续命丸?”
傅寒玉点点头,“我手上可续命还魂之药便只有它了。”
若是傅寒玉口中所指的那颗天香续命丸是风臣玉用了救襄雪的那颗,那么她与林风羽二人,怕是都不能活了。但或许他还有另外一颗,于是穆芊蝶不死心地问道:“傅大侠指的那一颗天香续命丸,可是你让风大哥送去穆王府的那颗?”
傅寒玉点点头,“江湖上仅此一颗。”
穆芊蝶疑惑道:“不是传言天香续命丸除了有一颗在西域魔教上,江湖上不是还有一颗吗?”
傅寒玉轻笑道:“天香续命丸乃三十多年前药王袁灭愁为救他女儿袁天香所制,历经十余载方制出四颗,天香续命丸虽成功救了袁天香的性命,可惜袁药王也因此而丧命,天下再无人懂配制天香续命丸,故余下的三颗天香续命丸便成了天下人争相抢夺之物。我曾救过袁天香一命,有幸得她赠予我一颗。”
穆芊蝶眼神骤然明亮:“这么说还有一颗在药王之女手上?”
只要有一丝能救林风羽的机会,她都绝不会放弃。
“确实。只可惜二十年来已无人能知晓她的下落。”
江湖之大,要寻找一个人便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要找的是拥有天下人人都觊觎的宝药的袁天香。
穆芊蝶苦笑:“风大哥手上的天香续命丸为救襄雪时已经用了,若我不能找到药王后人,只怕……”
“什么,他把天香续命丸用了?”傅寒玉冰山一样的脸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穆芊蝶点点头,怕傅寒玉会怪罪风臣玉连忙又说:“傅大侠莫要怪罪风大哥,他也是急于救人。”
谁的命都是十分珍贵的,风臣玉把天香续命丸用来救襄雪也并没有错。
“看来……”傅寒玉看着穆芊蝶这般急着为风臣玉开脱,便知她对他那呆徒儿动了心思,这儿女情长之事,最是乱人心扉。这天香续命丸本是他送去解穆王府之难的,既已被风臣玉用去救了别人,穆府郡主又不计较,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只叹道:“也罢。方才我为风羽运功疗伤之时发现他已服用了千年人参,却是不幸中的万幸,千年人参乃至燥之神药,若能配合至寒之药,便可令其苏醒。”
穆芊蝶沉思少会,忽然抬头问道:“傅大侠可是说天山雪莲。”
傅寒玉轻轻点头,只是这天山雪莲乃天山圣物,不是那么容易可得的,即便是他出手,也只能博个运气,可偏偏他不能离开黎山。
林风羽与傅寒玉虽持南北两剑,剑法不同,但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却属同宗。心法相同,此乃护脉要素之一;且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出比傅寒玉内功更雄厚之人。内功雄厚,此乃护脉要素之二;便是有功力雄厚之人,又有谁愿意牺牲自己的内功修为为他人护心脉,故心甘情愿,此乃护脉要素之三。所以为林风羽护脉之人,非傅寒玉不可。
若要去取天山雪莲,没有武功如何能行。穆芊蝶暗自尝试提气运功,却发现自己体内已无半分内力。江湖中人,一朝武功尽失,这比失了性命更叫人无法接受。从此以后她便如翱翔的鹰失了翅膀,渡洋的船失了帆,唯有任人摆布罢了。穆芊蝶不愿在前辈面前失礼,表面虽若无其事,但内心却充满了绝望。
其实,即便穆芊蝶武功未失之时她也绝不是是天山之女的对手,何况如今她身中魔毒,武功尽失,命不久矣,即便她赶得到天山,也回不得黎山。凭她之力,是不可能取天山雪莲回来救林风羽的,所以她不得不求傅寒玉施以援手。
只见穆芊蝶左手持剑,向着傅寒玉单膝跪下,诚恳道:“求傅大侠救家舅!”
傅寒玉摇头轻叹,无奈道:“非我不愿帮你,如果我能离开黎山,为了他我绝对义不容辞。可风羽此时已是体虚至极,若没有人每日为他灌输真气以护心脉,他绝撑不到取得天山雪莲的那天,而偏偏这个人必须是我。”
听罢傅寒玉所言,穆芊蝶一怔,内心仿有一阵凉风吹过。傅寒玉不能离开黎山,还有谁能为她去取这一朵天山雪莲呢?她并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无能力为林风羽为穆王府再做任何事,她还记得离开时自己对穆王妃许下的承诺,她要把穆一峰送到安全的地方,她要救活林风羽,她要找回穆枫。
可现在穆一峰留在了西林秘不知安全与否,林风羽失了天香续命丸生死难测,关于穆枫的一切她都不得而知,甚至还失了苦修多年的武功,她突然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傅寒玉见穆芊蝶一语不发、神情悲戚,伸出一只手将她扶起,柔声道:“你先起来吧,也不必太过失望,事情还没到穷途末路之时。”
穆芊蝶缓缓起身,失落道:“我现在如同废人一个,还能拿什么来救舅舅呢……”
如果能救活林风羽,哪怕此刻就让她粉身碎骨,她也愿意。
“要取天山雪莲,武功倒是其次。那天山之女武功高强,即便我那呆徒儿也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天山派曾遭遇劫难,若是强夺只会激怒天山之女,若是双方打斗起来,倒叫魔教坐收渔翁之利。”
穆芊蝶听傅寒玉所言,以为他已有万全之策,便问道:“傅大侠可有妙计?”
却见傅寒玉摇摇头,道:“我没有任何妙计,若是天山之女愿意给你天山雪莲是风羽之幸,若他不肯,亦是风羽之命,我们只能碰碰运气。”
两人皆是静默,屋外风声飒飒,一片落梅随风穿过竹林,从窗口飘入屋内。望着空中浮扬的粉瓣,穆芊蝶伸出一只手将它接住。从念梅苑到思竹阁亦有数里之远,而落梅无翼亦飞扬,随风飘至她手心,这是缘分亦是坚持。她深吸一口气,忽觉神清气爽,既然有机会,她何不一试?
“傅大侠,我想好了,我要去天山,立刻就出发!”她时日无多,必须把握时间。
穆芊蝶恢复斗志,傅寒玉内心很是欣慰,只是见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便冷言道:“风羽的命要救,你的命就不要了?”
“我……”穆芊蝶喉咙忽觉干涩,难以言语。
傅寒玉叹道:“以你原本的武功修为,在同辈中实属佼佼者,只可惜你涉世未深,容易招人暗算。但你不必过分忧虑,人生便在得失间,你此番失去也许是你人生的另一个转折,你随我来吧。”
人生的每一场境遇,都是为了成就未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