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从山底看如顶天神柱直入云端,而到了山顶却是一番别样的景象。高山之处,云雾缭绕,仙鹤腾翔。
待他们登上黎山之后才发现此处并非黎山的最顶处,倒像是一个十分空旷的落脚处,崖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斜斜地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与两张石椅,石椅后的峭壁上是用剑刻的“思风崖”三字。
思风崖壁中间有一个明亮的洞口,穿过洞口后又见一片新的景象,竹影、梅林、竹舍、天池、壁画,所见之处皆如那世外桃源般宁静而迷人。若细细聆听,更有不知何处传来幽美的笛音,萦绕在云烟之间。
“好美的笛声!”南宫凌不由惊叹,风流之人对琴棋书画的赏识绝不比女人少。
“是师父。”风臣玉背着林风羽步入其中一间竹舍,将他轻轻放在石床上,便回头对着几人道:“你们先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寻我师父过来。”
“我跟风大哥一起去!”襄雪十分开心,这里是风大哥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寸土每一丝风都有风大哥留下的痕迹,这是第一次襄雪觉得离风臣玉那么近那么近……
南宫凌一听要去找傅寒玉,忙侧头对着穆芊蝶道:“芊蝶妹妹,我们也跟着去吧!如此美的笛声若能临近倾听,岂不妙哉。”
穆芊蝶身体有些乏倦,本想找处地方歇息一会,可她又不想拂了南宫凌的兴致,只好点点头,一同前去。
并排的三间竹舍坐落在梅林中央,穿过梅林后,四人来到一处池边,池水清澈见底,却又笼罩在云雾之中,真乃天中之池也。
南宫凌不由道:“好清澈的水!只是这么高的山,何处来的水?”
风臣玉看着池水,道:“是雨和雪凝聚而成的。”
南宫凌忍不住直点头:“实在妙哉!此处真乃仙境也。”
别看南宫凌是姜国第一商贾之家的富家公子,一生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可他真正向往的地方,正是如黎山这般淡泊幽静、雅致迷人的处所。
襄雪轻轻摇晃风臣玉的手臂,问道:“风大哥,笛声好像就在此处了,为何不见傅大侠?”
风臣玉抬头,示意大家放远视线,道:“看那边,师父在池心小洲上。”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池间小洲上站着一个伟岸挺拔的男子,他身着黑袍,银发如雪及地自然散落,手中握笛,轻轻奏响凄凄愁思。几只仙鹤在他的身旁栖息,仿佛正在聆听世间最美笛音。
襄雪微笑道:“风大哥要唤你师父过来吗?”
“不用。”武功高强如傅寒玉,怎会不知有人到访呢?
见此,四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陶醉在笛声里,沉醉在夕阳中。一种不知名的思绪从几人的心底泛起,不知从何来,不知向何去,只是随着笛声起伏,回荡在脑海里。
穆芊蝶望着池心小洲那个如谪仙般的世外之人,突然后悔自己的冒昧造访,她担心她的到来破坏了黎山的宁静,她害怕她的求助会带给傅寒玉不幸,因为她穆王府的事已经让不少人卷入了这场无形的追杀当中,风臣玉、张义、王岩花、南宫凌、襄雪,还有穆城的百姓,或许还有其他一些她不知道的人,她真的不希望再有人因她、因穆王府而受这些无妄之灾。迎风轻叹,他们辛苦奔至黎山,是否就能寻得光明?
风臣玉垂眼看着平静无澜的池水,他的左边是襄雪,右后侧是穆芊蝶,穆芊蝶素美的脸庞倒影在池水中,也如黎山之景般别致迷人,她的神情依旧恬静淡雅,可却比过去多了些愁倦之色,他轻轻抬手想抚摸水中那忧愁的人儿,可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
襄雪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风臣玉的脸庞,她喜欢他,疯了一样的喜欢,难以置信的喜欢,可是到了黎山,芫城也就不远了,襄雪不可能一直待在风臣玉的身边,不可能……
南宫凌低着头,他的脑海里一会窜出来南宫霜,一会出现穆芊蝶,一会又出现白影月,这三个女人都是世间美极了的女人,可却也是最让他头疼的女人。拿不起、放不下、躲不开,无关爱情却又因爱而纠缠,美人是他所爱,可爱情却让他头疼。他仰头,眼前的紫衣仙子一身罗裙随风轻扬,沉醉,是他此刻所有心思的归路。
悠笛一曲奏罢,四人仍在余韵中流连,不可自拔,而谪仙却已飘然而至,落于他们的跟前。
傅寒玉轻声一咳,四人才如梦初醒,但很快除了风臣玉以外的三人却又被眼前的人惊住了。一个满头白丝的人他的样貌却这般年轻貌美,即便俊美轩昂如风臣玉,即便风流潇洒如南宫凌,即便清雅恬淡如穆芊蝶,即便娇媚可人如襄雪,都不能像傅寒玉般能够将妖媚与霸气、柔美与阳刚完美结合。也许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与他媲美。
风臣玉喊了声“老头”,其他三人方如梦初醒,忙向傅寒玉行礼道:“见过傅大侠。”
傅寒玉摆摆手,让他们起身,却也不问他们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只是看了穆芊蝶一眼便转头向风臣玉问道:“小子,为师交待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如池水般平静却又充满磁性声音萦绕在耳旁,久而不绝。如此容颜再配上如此声音,可想而知二十年前有多少女子为其疯狂。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无妻无儿,二十年来只有风臣玉的陪伴。
风臣玉看着傅寒玉,如实禀报道:“失败了,我没能救醒他。”
“那人呢?”
傅寒玉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但心细的穆芊蝶却听出他不自觉透露出的焦虑。
想起他们决定送林风羽来黎山时林秀清的极力反对,穆芊蝶不禁疑惑:这傅大侠看着不像是个会害舅舅的人,娘亲她当初为何这般顾虑?
也许傅寒玉和林氏姐弟之间有着些不为人知的瓜葛,也也许是穆芊蝶过于敏感多虑了。
“在竹思阁。”风臣玉话音刚落,几乎只是在刹那间,他们已不见了傅大侠的身影。
这轻功,只怕在场除了风臣玉,谁也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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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襄雪不会武功,四人便只得沿途走返回竹思阁。
他们穿过竹林,见白翁仙老二人在屋子门口,一个杵着拐杖坐在台阶上发呆,一个不断来回踱步,四人走近向白翁仙老打了声照顾。
仙老见四人回来,忙笑道:“风少侠你们可算回来,傅大侠都回来有一会了。”
风臣玉点点头道:“嗯,我们走回来的所以慢些。外面风大,两位老人家怎么不进屋去?”
仙老道:“傅大侠此刻正在给林大侠诊断呢,他让我二人在外等候。”
白翁撑着拐杖起身向风臣玉走来,一边对着仙老道:“还说呢,傅大侠让我们在外面等着,老婆子你这走来走去的,转得我头都晕了。”
仙老对着白翁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一看到大夫给人诊病,就会紧张,我一紧张就会禁不住走来走去,你若是嫌弃,便不要看我。”
白翁一见仙老发怒,便马上哄道:“唉,你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担心你累着吗?”
仙老脾气上来了,只“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白翁,绕是白翁怎么哄也没用,见仙老如此无理取闹,索性白翁也不哄了,也别过脸去,彼此不看对方,也不说话。
四人无奈,这两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却还像孩子般争吵、冷战。
见此,襄雪忙上前拉着仙老的手,甜甜一笑道:“仙老婆婆莫生气,白翁爷爷也是心疼你的身体,怕你太累了,再说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仙老见是襄雪来劝,语气也有些放软,皱着眉道:“在一起几十年了我还能不知道那臭老头心里的想法,他就是嫌弃我走来走去把他脑袋转晕了,觉着我碍他眼了。”
“没有的事,襄雪虽然还没成亲,却也能看出来白翁爷爷是真心疼爱您的,他处处以您为先,不过一时疏忽才说了方才那些糊话,”襄雪转头笑问白翁,“白翁爷爷,对吗?”
白翁立刻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老糊涂了才胡说八道,老婆子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嘛……”
他神情委屈,俨然一副做错事的孩童模样。
襄雪搂着仙老的手臂撒娇道:“是嘛,你看白翁爷爷都认错了,您就原谅他吧。”
仙老凶巴巴道:“那你下次还嫌弃不嫌弃我在你面前走来走去?”
白翁忙摇头道:“不嫌弃不嫌弃,你就是再在我面前多晃悠六七十年我也不嫌弃。”
见仙老怒气已歇,襄雪便拉过两人的手,把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笑道:“好啦,这不就没事了?”
仙老半笑道:“我是看在襄姑娘的面子上才不和你计较。”
白翁不住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只要你不气了就好。”
风臣玉见穆芊蝶面色苍白,白翁、仙老二人又已和好如初,便道:“大家一路奔波,我带大家去歇息吧。”
大家一路奔波,又费劲体力登山,已是疲惫不堪,便跟着风臣玉寻住所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