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很有眼力的,见瑕欲起身,忙过来搀扰,一向不喜人近身,瑕阻止了他的好心,或者说殷勤,自己勉力撑起身回房。
房里早已收拾的纤尘不染,墙角的金狻猊中燃着缕缕瑞脑,驱散了一室药味。瑕直奔放着自己衣物的柜子。里面除了几件衣物服饰,还有一个古拙朴实的长条形玉石匣,打开玉匣,内中竟是一把绿莹莹冷森森的剑!剑锷锋利,剑身满饰菱形花纹,剑镡饰嵌绿松石兽面纹,近镡处有铭文篆字。小小几个阴刻的篆字异常精致华美。
这瑕难道是个剑客吗?还是他喜欢收藏古剑!瑕轻触剑身,不觉间手被冷然的剑气划了一条缝,初时不觉,慢慢方才觉得痛楚!随手从自己的那堆衣物里扯出一条汗巾拭去手上血珠。这剑放在后世定当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那么在生产力水平较为低下的古代,也必将是价值不菲!瑕后世里对于古代的冷兵器也略有涉猎,知道一句:“剑号巨阙,珠称夜光”,瑕看这剑上的字,不能尽识,剑身小巧精致,断不会是那,钝而厚重、坚硬无比的名剑“巨阙”!
据传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制剑,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了五口剑,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瑕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平白得到一柄传世名剑。至于是什么剑,一时之间却辨别不出。观其外貌,绿光森寒、剑气伤人;吹发可断、削铁如泥,即使不是那干将、莫邪、巨阙之类的名剑,也必是一件剑中极品。
古代铜剑在春秋晚期趋于成熟兴盛,并在后来的战争和社会生活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留下了许多传说,比如那“鱼肠剑”便是因为被藏在鱼腹中刺杀吴王僚而得名。古时的铸剑大师多在越国。楚、韩两国也有铸剑之地。
相传古越国有五剑:为越人欧冶子造,越绝书载:“欧冶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铸成五剑,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
欧冶子、干将、莫邪都是越国人,这剑莫非来自越国?这瑕与越国有来往吗?
如果那侯爷是朝歌的人,那么自己现在是否在春秋年间呢?可惜也没个历书可以看看。
瑕推断:这把剑应当是这身体的原主新得到的或是一件礼物!
因为原主假使是个剑客,酷爱古剑,也必不会将一把吹发可断、削铁如泥的宝剑放置在精美的玉匣中,做为随身佩剑或衬手兵器的!假如是随身兵器,如何会身受重伤却将这么犀利的宝剑置于匣中不用呢?假如是佩剑,则必有可供悬在身上的剑鞘佩饰,瑕翻遍柜子,却不见有与这剑有关的其余物件,只在壁橱角上找到两捆竹简,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书了。
合上柜子,瑕带着两捆竹简回到廊下,他打算利用这段养病时间,将认不全的这种画一般的文字琢磨清楚,方便了解这世道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也许是前世在黑暗里太久,他格外贪恋有阳光的地方,也许是这身体带伤怯冷,所谓“有伤必有寒”,因而即使是初夏时节,瑕也愿意呆在晴暖和煦的太阳下、温暖的地方,古时的文字没有拼音,也没有字典和参考书,好在所有的文字后世的读音与古时大同小异,这篆字结合造字原理倒也好认!揣摩半尚,将两捆竹简囫囵看完。大约是两份写给瑕的公文式的信!从那半蒙半猜的竹笺中,一捆是来自鲁国大约是瑕的亲戚托他找一个叫叔诺的人!
等他费劲地将竹简看了一半,那邵弈恭敬地来请示,是否传膳,瑕并没有什么胃口,何况那饭后必服的犹如餐后甜点的黑黑苦苦的药汁,实在让他厌烦!
但烦归烦,那药显然是颇有效的,短短数日,他已觉这身子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为了早日恢复,他需要这药!在这古代,没有抗生素,这么重的一身伤病,瑕亦无法,只好靠那药汁救命。于是,命人传膳,他起身去内室进食用药!那邵弈自是寸步不离地侍奉,一命不忘吩咐人将廊下已被太阳照到的榻,几收拾了。
这边瑕用完了药,已过午时,那小侯爷也只遣了人陪昨日的太医来问诊,施药并未见人。瑕自去里间床榻上养病,休息不提。
且说那候爷本是卫国国主。千方百计才将瑕救到自己行宫之内,本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少年心性如同得了珍爱的东西一般,恨不能日日粘在一起,又如何舍得半日不露面。却是遇上一件极犯难的事,他虽年少,却是六岁登基,至此时竟已做了一十二年的一国之君,虽在瑕面前凡事屡屡失了方寸,然对待国事政务却是丝毫不乱,颇有一世名君的气度魄力和威仪,将祖宗社稷江山黎明百姓放在儿女情思之前!
那卫国本是羁押“三监之乱”后参与暴乱之人殷商遗民的地方,近日却发生了一桩异事!
什么异事呢?先卖个关子!容日后再道来!
那侯爷早间快马奔袭而去,直至天色已暮,掌灯时分才回到行宫。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不知是动静太大还是瑕的听力恢复了灵敏,只听的远处马蹄噪杂,顷刻,便有几人匆匆进了院子,却在前院嘈嘈乱乱安置什么事,一派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氛围。
人声杂乱,且来杂着方言,瑕辨不甚清说些什么,似乎在安排宫廷防卫,调度部署军队换防。
多年的特种战斗生涯,瑕对这种急促、紧迫、短促、简洁、干净利落的应答声极其敏感,那是遇紧急军情战况时,对军队将领、士兵、下达紧急命令的声音!
一队队紧促的脚步声匆匆来去,外面马蹄声又响起,奔向不同的方向!
……
片刻的安静中,等人走完,听得那人恨恨的声音:“那几个老杀才,等料理完这几波,我再来收拾你们!”
未及更衣洁面,那人便风尘仆仆地赶到瑕的寝室,彼时瑕正擎了那把剑对着灯光,细细研究剑身上的菱形暗纹和那几个如同鬼画符一般难懂的文字!
“瑕,你喜欢剑,他日我将那含光剑讨来给你!”听他对这把殷商遗传下来的古剑说的这般笃定、随意,瑕心里动了动,问道:“你可知干将、莫邪在何地?”“听说是吴越的铸剑师,总在吴越两国。瑕,你认得这两人吗?”
“听说过。”他怎么可能认识他俩?况后世的人又有谁不曾听说过干将、莫邪呢?那两个将自己的肉身铸进剑中的人铸剑痴人!只是不知这原来的瑕是否认识那俩人!
听的他的答话,瑕能够确定这是个干将、莫邪还活着的时代!那么后世举世闻名的干将剑、莫邪剑应该还没有造出来!那么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呢?大约还是个小孩吧。西施大约还没有出生!那么,光剑、吴王剑都还没有现世吧!
瑕正震惊与自己的推断,那人接着说:“这区区两国近年总是挑起事端,亏得他们自己窝里斗,乱的很,否则怕是会闹得中原不宁了。到底与我中原不同,尽使些下毒、暗杀的卑劣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瑕心里腹诽了一下,用下毒、暗杀诛杀一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大动干戈,诉诸武力、甚至挑起战争,劳命伤财!打仗打的可不是就是钱么!
发动一场战争!那有多么的不划算!
瑕是一个善于计算付出成本与收获比例是否合算的人!自己前世里可是使用这些手段的专家,没想到到了这里还遇上祖宗了!
下毒?想到自己体内的毒,瑕略顿了顿,却没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