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息量有点大,够我消化一下,我沉默不语。见我半晌蔫蔫地不说话,那人体贴地道:“你刚醒来,不宜劳神。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我就在外面。你需要什么就吩咐身边的人叫我。”确实是很累了,我点点头,任他吩咐好侍卫、仆从守夜之后,离去。
这么说我本来是要去楚丘的,在路上却出了变故,被什么人追杀,被逼迫到了悬崖下面,被人救了一命,然则,其实大约已经死了,回来的是异世换魂而来的我。
本来以为是眼前这人接住了坠落悬崖的我,但细细想来,记忆中接住我的应该是一个高大伟岸的身躯。就他这单薄的尚未长开的小身板大约是接不住我的,即使接住,也许他也会受伤的,但看他似乎浑身上下精神的很,除了有点对瑕紧张兮兮的神经而外,一切正常。当然,我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接住我的可能。毕竟,古人一般习练内功,内力深厚者与凡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看他的样子定是习武之人。再者,属于原来主人和我初初灵魂互换之时的,我脑子里的记忆是很混乱的,那所谓的“高大伟岸”,也只是相对的,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呢!?问了他,也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要么不是他,要么是因为古人都是很君子很谦虚的缘故,不屑于将救命之恩挂在嘴上说。
问题是,如果接住我的不是他,那会是谁呢?如果这个问题姑且不论的话,那么,迫害我的人又是谁呢?我可以不在意救命恩人,却不能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在暗中存在着一个我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时时觊觎着我的脑袋、刻刻危机着我的身家性命,这让我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深知如何能够在暗中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我,是不会容忍有人躲在自己的背后下黑手的!
很不喜欢事情不在我掌控之中的感觉!
不仅跌落悬崖,还有身上的毒,中毒日久?那毒又是如何中的呢?
也许是第六感,我感觉这人对于我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他也在迂回、而不动神色的探问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对于我的问题,他的回答往往枉顾左右而言,打太极、踢皮球,我问他一个问题,他会巧妙地化解而不正面回答!
如果从他这里不能探听到我需要的信息,我需要迅速更换方法。想起他说的我身边的人,生病了?受伤了?陪我一起受伤的吗?那很正常呐,为何他说的言辞闪烁呢?况且,如果真像他所表现的那般对我好,应该让原来跟在身边的人伺候,才不会有什么不适。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那夜携煞气而来的人,又是谁呢?那人似乎不像是要取我性命的样子,他深夜冒险前来要干什么呢?他又是如何通过层层防护、躲过暗卫的呢?
事情非常的扑朔迷离,一时间纷纷如杂,剪不断、理还乱。
迷迷糊糊睡去!
一夜好眠,连梦也不曾有一个。醒来外面已是阳光清亮,透过窗棂。
这让我再一次深切感觉到这具身体与我有多么的不协调!
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的我,向来警醒,浅眠,周围那么多侍卫、仆从轮值,洒扫,我怎能丝毫未觉!?原来的身体几十年的磨炼养成了天明即起的习惯,哪会如此懈怠!看来我需要尽快与这躯体相互适应,让他为我所驱使,被我的意识操控!
昨日送衣服的小丫头见我醒来,在榻前躬身福了福,行了个礼,道:“公子醒了,太医交代了公子需膳后用药,奴婢服侍公子用膳。”说完又福了福便往外走,准备传膳。“且慢!”我唤住她,那伶俐的小丫头停在门边,回转身躬身垂首道:“公子有何吩咐?”“你且去门外候着,待我起床更衣后再进来。”不愿继续躺在床榻上度日,我打算起来尽快恢复身体。
毕竟已是男儿身,我岂能让一少女服侍更衣!虽然我不知道昏迷之时是何人替我换的衣衫!因为衣橱内昨日送来浆洗好的衣衫是从内到外的,可见里衣外衫皆已被人换过了!“遵命!”那丫头出去了,片刻却进来四个小厮,带着盆盂帕等洗潄用品,依次放好后去橱内拿来我的衣衫,我虽不惯被人服侍更衣,但那繁琐的青色长衫袍服,的确不知该如何下手套到自己的身上去,何况身上几处伤未愈行动不甚利索,便由着那几个小厮轻手轻脚地一层层将内衣、外衫套好。坐在床前铺着墨绿金丝绣花坐垫的凳子上,那小厮执了盛着清水铜盆,规规矩矩跪着将盆举过头顶,我皱了皱眉,就着温水草草洗漱了,另外一个扶着我起身坐到窗边的案前,从架子角落里取出一个镂花的红木匣子,支在我面前,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秀俊逸的脸,映在朦胧的、昏黄的铜镜,美的如梦似幻!另我一时间几乎不能相信那竟是自己的镜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張脸!
如果说前世的宇桐菲是个美丽妖冶的妖精,狐狸精,那么此刻的这张脸便是清丽脱俗的谪仙;如果宇桐菲是霸气的天鹅,瑕便是清灵的天仙!
这张脸美的雌雄莫辨,但见的:
眉似含烟黛
色如春晓花
皓腕凝霜雪
清辉臂自寒
靥上玉肌昭明月,颈边黼黻映烟霞
才得月华晕,却见芙蓉卷
已是千种情思蹙娥眉,却将万般心事擎螓首
云澹澹兮颊生烟
波渺渺兮眸拢雾
秋水为神、玉做骨。
罗敷不敌俏,须眉尚逊娇
万般风流态,锁一副比干玲珑窍
若将西子比,更添男儿傲
罢了,镜中这倾城之人,的的确确不是我,不是宇桐非那招牌式的霸气、冷魅、妖冶、张扬的容颜。
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的我并没有太多的懊丧!霸占或者说暂时寄居在别人的绝世仪容里面,不知此身究竟算是我还是那个瑕,不能够再腆颜地以“我”自居,今后,我便以“瑕”自称罢!谁知那人是沉睡着,潜伏在躯体深处呢,还是已经离体而去,去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谁知何时会不会魂兮归来呢!这副好皮相便暂时先借我用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