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显篇
王显站在美国新泽西州的庄园里。而慕容雪,正兴奋的看着工人把马牵进马厩,心情好的让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时不时的,王显会想起罗旌。
当年,他设了陷阱,骗了罗旌的一个亿,和慕容雪来到了美国,买了庄园,过起了宁静的乡村生活。
愧疚是有的,利用好朋友的信任去狠狠的伤害好朋友,听起来都觉得罪大恶极,更何况是自己亲自实施呢?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人的本性是自私。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的慕容雪,可是,就是爱的如痴如狂,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是,爱情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吧?如果爱能够理智的说出来一二三条理由,估计,也就不是纯粹的真正的爱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得到慕容雪的一天,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帮着慕容雪去坑自己十几年的朋友,他以为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然而事实是,他既不可救药的爱上了慕容雪,也义无反顾的为了慕容雪背叛了十几年的友谊。
当年罗旌把慕容雪送到医院医治的时候,王显就发现,慕容雪似乎并没有发疯,她可以逻辑清楚地分析一篇文章,也可以口齿伶俐的表述自己的需求,只是,不如当初做慕容大小姐时张扬,她内敛了很多。经过两个多月的观察,王显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慕容雪的癫狂,是装出来的。
再一次,慕容雪乖乖的配合他把药吃进肚子里后,王显说,慕容雪,你其实没有疯,为什么要装呢?慕容雪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正是那个冰冷的眼神,让王显彻底沦陷。是的,沉底沦陷。
因为,他从第一次见到慕容雪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只是因为当时的她已经是罗旌的准新娘,而他是罗旌的好朋友,实在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此刻,慕容雪是被人抛弃的可怜人,他终于有机会站在自己的女神面前,为她做事。如果说,曾经他对她还有所克制,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克制,他要淋漓尽致的把自己对她的爱表达出来,让她看到,让她感觉到。
所以,他没有再追问慕容雪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他在给慕容雪配药的时候,将原来起镇定作用的神经类药物换成了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维生素。
慕容雪再没有飞扬跋扈过,她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安静的读王显送给她的书,听王显送给她的歌。王显写给她的信,她从来没有回过,但是,她会温柔的向王显微笑,那微笑,总是会让王显有想要抱住慕容雪的冲动;她也会偶尔轻轻地倚靠在王显的肩头,说,王显,你是真的爱我吗?那个时候,王显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捧给她......
如今想来,大概本质上,他和她,就是一路人吧。
当年,他和大学同学何晨一起来到这家医院,两个人都医术精湛,但是何晨属于八面玲珑的人,性格开朗,而王显,属于不善言辞的人,领导更喜欢何晨,模范先进都给了何晨,甚至主任提拔也有传言说非何晨莫属。王显表面上依然与何晨是最要好的兄弟,铁的牢不可破,连何晨都这样认为。只有王显自己知道,每一次,他都恨不得把何晨撕碎。他之所以与何晨那么亲密,不过是要找出何晨工作中生活中的破绽和漏洞,给他以致命的打击。
终于在一次手术中,何晨是主刀大夫,因为是给当时市里的一个领导做手术,何晨特意安排自己信得过的王显作为自己的助手,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市里领导却在手术后两天感染,医治无效死亡。因为这次事故,王显被院长调到了太平间,再也不能做手术,过几天就会通过的主任任免也被取消。何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日借酒浇愁,成了医院里最不堪的人。
没有人知道,那次手术的感染,是因为王显故意给了何晨一把带有病毒的手术刀,而这样的病毒,在手术时感染会在两天后发病,且无药可救。
而王显,在后来的工作中,成为骨干,晋升主任,平步青云。
慕容雪在医院住了半年后,对王显说,我想出院。
于是,王显为她租了房子,做了布置,王显也是聪明的人,只是太善于隐藏自己,以致于别人都以为王显憨厚,老实,其实,他是能够窥透人心的人,慕容雪装病,也无非是为了报复,她的改变,无论真假,都需要将房子装修的简单质朴,脱离曾经的浮华和奢靡这样的低品位。
也就是在接慕容雪回到出租房的那一晚,慕容雪将自己送给了王显。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久,王显依然记得那一晚的销魂时刻。
王显就这样,彻底沦陷在慕容雪的爱情里。
此后,王显带着罗旌来看慕容雪,慕容雪的失忆,不过是假的,王显心知肚明。
一年前,慕容雪说,王显,我要报复罗旌,是他,让我失去了一切,你能帮我吗?拿到钱后,我们远走美国,再也不回来,好吗?慕容雪梨花带雨,轻轻地靠在王显的怀里。
那一刻,王显就下了决心,他可以辜负天下所有人,就是不能辜负慕容雪。
如今,他和慕容雪隐居在这宁静的庄园里,朝夕相守,他是很知足的。
可是,他不知道慕容雪是否知足。
来到美国后,他才发现,居留美国,不过是慕容雪规划里的第一步。此后,慕容雪会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忽然开始怀念那个住在医院里的慕容雪,恬淡,安静,与世无争。而现在,她想的,永远是如何得到更多的金钱,如何风光的回到中国,看罗旌破落到什么程度。
有多少恨,就表示有多少爱。
慕容雪还爱着罗旌,因为得不到,因为伤害过,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什么时候没有了恨,什么时候就没有了爱,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算真的拥有慕容雪,拥有慕容雪的爱。
再次看向窗外,慕容雪依然在兴奋地看着小马,神采飞扬。
这个时候的慕容雪,是多么可爱。对于一个曾经受过伤害的女人来说,或许需要好长时间才能从旧梦中醒来。没关系,我愿意陪着她,用我深情的爱,抚平她的创伤,与她一起迎来新的生活。
他微笑着看着慕容雪,慕容雪回头,也给他妩媚的一笑。
(二)慕容雪篇
我知道王显正在窗户里看着我。
所以我假装着兴奋,假装着开心,假装着神采飞扬。
是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发疯,那是假的。我派人跟踪了罗旌三个月,摸清了他的生活规律,知道他几乎每天都会去“你我”画廊偷偷看聂亦风那个贱女人,于是,我假装发疯,故意在画廊门口引起罗旌的注意。夫妻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虽然他扳倒了慕容氏集团,但是,他对我,从来都觉得是愧疚的,毕竟犯了错的不是我,而我,却因为这件事,在一瞬之间失去了所有。
每个人都有软肋,罗旌的软肋,就是他本性中的善良。
我算准了他会看到我,算准了他会把我送到医院,算准了他会时常来看我——他对我,没有爱,这一点,我从来都知道。结婚那么多年,我们亲密的举动寥寥无几,他不知道,他喝醉了喊的名字是“聂亦风”,他做梦说梦话,喊的还是“聂亦风”,只是,我太爱他了,我天真的想,无论你喊多少遍她的名字,守在你身边的,还是我,你此生再也不可能拥有她,所以,我沉默着,忍耐着。
我以为我可以用很多的钱感动他,所以我把我的股份转给他,我给他买最好的跑车,可是,他还是搞垮了慕容氏集团,他还是把我的父亲送进了监狱,并让他死在了监狱,他让我从高高在上的云端刹那间掉落到地狱,几乎万劫不复。
我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就忘记家破人亡的仇恨?
有时候我会想,命运真是一个圆,总是要有相似的轮回。
我知道王显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就认识王显了;我知道罗旌一定会把我送到王显的医院,我还知道王显现在的人脉正是我想利用的;我更知道,王显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了我,女人的敏感,非常准确。
罗旌一直以为我只知道挥霍和享受,他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曾经是经济管理学的硕士,曾经是学校里少数大学期间拿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学生。我只是不喜欢慕容集团,不喜欢在那个家族上班,可是父亲有不允许我到其他的企业里工作,我就只能醉生梦死的活着。我以为我不够爱这个家族,也不够爱我的父亲,可是家族消亡了,父亲死了,我才知道,我和这个家族有永远割舍不断的血脉联系,我的荣耀来自它,我的屈辱也来自它。
我对王显投怀送抱,我所表现出的安恬宁静,或许也是我骨子里的另一面,王显彻底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知道他待我是真心的,他为了我,甚至不惜背叛与他有十几年交情的罗旌,可惜,我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他,不是我天性凉薄,而是我的心里,只住着罗旌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走进我的心里。
我的身体给了王显,我的心,却始终留给了罗旌。
这是我的不幸,也是王显的不幸。
我深深的知道,王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顺着我的心意,他对我体贴入微,他甚至知道我的心里还有罗旌,可是他不介意。他曾说过:“我会等,等到你真的一心一意爱上我为止。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你不必感激。”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是感动的,甚至会有那么一刹那,想要就这样放下仇恨,和他在这里相守终老。
可是,我还是忘记不了父亲临死时的眼神,忘记不了罗旌将我推到在地决绝而去的背影,现在我理解了罗旌当年的感受,他一定也和我一样,忘记不了父亲临下井时的眼神,忘记不了父亲去世后家里的荒凉与破败,所以,他和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我相信,如果不是背负仇恨,他会很好的和聂亦风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在这座城市里打拼,或许不够风光,却足够温馨;如果我不是背负仇恨,我也许会找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像普通夫妻一样恩恩爱爱,或者生一双儿女,其乐融融。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这个人世间,最伤人的恐怕也就是“如果”了。
罗旌,我不会放过你,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会记得你,就像你当年一样。原来书上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是真的,可是,我能放下吗?不,不知道,至少现在,我是真的放不下。
阳光真好,回头,我看见王显正微笑的看着我。
其实,他也是很帅的男人,而且沉默内敛,果断重情。我会爱上他吗?我也不知道。
也许,时间这个东西能够给我答案,那么,现在,就顺其自然吧。
想罢,我也给了他一个明媚的微笑。
(三)白烟篇
在法国我已经呆了近五年。
我的绘画技巧越来越娴熟,我的画作动辄会卖到百万,我现在已经不缺钱,可是,我的内心,却始终是一片荒漠。
我再没有联系过聂亦风,尽管我知道他们夫妻俩很牵挂我,只是,我实在无颜面对他们,唯有远远地离开,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解脱吧。而米晟,听朋友说两年前好像被捕入狱了,据说是骗了一个相当有背景的人的老婆,惹怒了这个人,于是动用所有关系,掘地三尺也要把米晟找出来。
恶终究有恶报吧。白烟这样想。
虽然明白,当年所遇并非自己的良人,却终归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一段情感。不是没有追求自己的人,心,却再也打不开。
在国外的这几年,虽然我有了很多钱,可是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最近,总是想起和聂亦风令狐北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想起那间“你我”画廊,总是想起画廊前面开的繁盛的紫藤萝......我知道,我想家了,我想回家了。
那么,就起程吧?
跟着心走,总会走到你想要抵达的地方。
尤其爱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