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他所相信的归途
林青雨没有回家。
隐世发布的命令无法违抗，她只有一个小时的集合时间，只来的及看一眼家里的灯光。
然后，不能带丝毫犹疑的转身。
离去。
去同学家过夜的短信已经发给王妈了，今夜隐世召集了所以的新人，开始任务前的分组，她无法相信未来一切顺利的，但决心即使身处荆棘，也要用脚踩出一条路。
S市，隐世省内总部。
银色的钢铁汇聚出了宛如地下城市般的恢宏，历经百年的里世界更迭，每一寸壁垒都蕴藏着与金属流离光泽全然相反的沧桑热血。
总部三层第二大厅于今夜开通，无数机械甬道连接而来，小股小股的人流从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光门中涌出，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溪汇聚成川。
百川东到海。
林青雨踏入大厅的一刹，便如大多数新人般被震慑的半响无言。
这些人的脸庞大多稚嫩，几乎一小半是大学生或初高中的年龄，也有被成年人牵着的孩子，西装革履的白领，模样温柔的小妇人，黄毛拉渣的小混混，连衣衫褴褛的乞丐都不缺。
和林青雨一道来的几个新人好半天才合拢嘴，就是之前一路上围着美少女转个不停的小青年这会儿也没了别的精力，一脸懵逼的咽着唾沫。
几人都是学生模样，最小的脸嫩，看着就是十三四的初中生，最大的也没大学毕业，带新人的引导员也是想着年轻人能互相帮衬，入场前就将几个人分成了一摞。
都是高中生，林青雨的气质样貌又是一等一的女神级别，入场不久，根据人类的群居性和人性的劣根性，有人来搭讪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附近几个高中模样的学生不一会儿便聚了过来，林青雨眸光清冽如初冬里的山光水色，纤腰笔挺，肤色雪白，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冷气质一时间虎的周围愣是没一个敢上前搭讪的。
女孩不敢，男孩各个连直视都缺勇气，也只能偷瞄着心痒痒。
林青雨心里叹息一声，对着重小到大都经历习惯了的情形只想找个墙角蹲着画圈圈，于是一时间脸更僵了。
冷美人直接升级冰美人，顶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简直寒气四溢，心里却泪流满面。
交际是硬伤。
旁边一刚走过来，模样颇为清秀的高中男生忍不住看了林青雨一眼，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搭讪离自己最近的同学。
“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被他搭讪的那兄弟明显也心不在焉，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蒋英宇。”
男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What`s。your。name?”
蒋英宇：“……”
男生：“？？？”
蒋英宇咬牙切齿：“我是说我姓蒋！名英宇！不是让你讲！英！语！”
“额……”男生略微清秀的脸色瞬间有些红，想笑不敢笑的举起手，十二分的尴尬：“骚瑞骚瑞……”
蒋英宇嘴角抽了抽，眼睛里的怒意几乎要穿透镜片，文文静静的好学生愣是给憋出了东北口音：“你能憋给我说英语了吗？！”
离得特别近的林青雨忍不住弯了弯美好的唇角。
周围不小心围观全程的几人里，高低不等的笑声此起彼伏。
经过这一闹，这小块人原本在这种科幻背景下略带紧张僵硬的严肃画风瞬间柔和了下来，大家都是年轻人，相视一笑间，距离顷刻就拉近了。
……
随时监测隐世系统的0716理所当然的将这个消息报告了林默。
卧室里，林默透过百叶窗静静的看着林青雨离去的背影，他抬起一只手，骨架修长的五指轻轻插进刘海中，漆黑柔软的发丝从指缝间缱绻泻下，映衬出无暇的深沉暗然。
像黑暗里无边无际的雾气，浓重的让人穿不透看不清，又空落落的遗留下一片溺死人的绝望。
他的呼吸在暗沉的黄昏里凌乱了几分，却更像是喘息，神情笼罩在手下的阴影里，看不清分毫。房间里没有开灯，天际最后一抹光线恍惚的漏进来，一瞬间照亮他静默的下颚与掩埋着情绪的手。
像苍白的玉器，即使莹润，却冰凉的没有半分生气。
他苍白的唇角却在这一刻勾起了，深切的，用力的，笑。沉闷的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林默懒懒的倒在柔软的床中，胸腔随着溢出的呻吟震动，连累的这沉闷的空气都跟着颤抖。
毫无意义的，莫名其妙的笑，像嗤笑，像嘲讽，却又死寂像什么都么有，略微嘶哑的笑声空落落的从小到大，毫无顾忌，茫然无措。
那只遮掩着面目的手，却从始自终的没有移开过分毫。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过，林青雨还活着，林默早就已经死了……
即使时间倒流，即使回到故事没有发生之前，林默也已经死了。
他叫林默，却不是那个曾经的林默。
他只是林默死后碎裂的灵魂重新拼凑完善后繁生出的东西，缺失感情，不知苦痛，没有来历，亦没有归途。
那份潜藏在灵魂里的记忆与感情，如今的林青雨和王妈，重来都不属于他。
黑色的猫卷缩在枕头上，一双异色的猫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横躺床上的人，不声不响的埋回了脑袋。
他只是林默的继承者。
继承了名字，继承了苦痛，也继承了过去与记忆，空洞缺失的感情却永远只有最初属于林默的那一线。
所以从他重生在这个世界的一刻起，他对这具身体鄙夷又嫌弃，一如既往的毫不在意疼痛。
所以明明可以选择更温和完美的方式，他却毫不犹豫的粗暴的重塑肉身，从血脉到细胞，迫不及待的从里到外的更换。
所以明明可以更快的捡回以前的力量，他却选择最牢固却也最缓慢的方式，用懒惰与趣味的理由欺骗自己，不让自己强到毫无顾忌。
所以明明可以让林青雨更安全无忧的成长，他却不去……
从始自终，他都只是下意识的不愿意改变原来的轨迹而已。
无论轮回多少年，他都将自己当成林默，他也确实是林默，他可以用最精准的手段去完成任务，用最无谓的态度游走死亡边缘，用最冷静的目光去旁观每一分感情与惨剧，无论对象是他人或者自己。
因为他没有感情，因为他不怕死亡，因为那些所谓惨剧的曾经从未被他放进心里。
轮回空间里的林默，重来只向着自己的喜乐而活。
但那份储存于灵魂里，即使破碎重组后也没有遗失的，属于死去林默的记忆与感情，却是他下意识独占珍惜的唯一。
他所相信的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