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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草原深处

7.

张丽华的家在陇东市专区人民医院东边第一栋家属楼一单元502,两室一厅,虽说只有八十多平方米,但是收拾得很有品味。

客厅墙壁上是一副行书“厚德载物”写得十分苍劲有力,十分厚重,足见功底。

迎门是一个落地式台灯,上面玻璃台桌上放着红色电话机,尤其显得耀眼。三组合的布艺沙发,上面罩着白纱,淡蓝色瓷砖,显得房间高雅而不失生活气息,窗台上郁郁葱葱,养着君子兰、金钱树,还有虎皮令箭等,显得房间生机盎然。一个十八吋彩电这时正播放着电视剧《西游记》,一个很稚气的少年站起来,喊:“我姐姐回来了,爸爸妈妈可以开饭了!”

他冲姐姐抠了抠脸,冲代仲荣诡秘地一笑,就头也不回地看电视去了。

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厨房出来了,张丽华介绍说,“这是我爸爸”!

代仲荣忙说:“叔叔好!”来人梳着大背头,说:“好,丽华,这是小代同学吧,请坐!”

丽华顺势示意他坐下,就一头扎进厨房去了。

“怎么才后来,星期六都不知道早点回家给你妈帮忙,刚顾得自己开心!”这声音肯定是丽华妈妈了。半天才出来,冲着代仲荣说了一句:“这是小代吧!”

代仲荣忙起身,问好:“阿姨好!我是代仲荣!”

丽华的母亲虽说是个中年妇女,但她风韵犹存,鹅蛋型脸,烫发头,只有一点细小的鱼尾纹,不细看似乎一点皱纹也没有,一双皓目像要看穿认定内心似的。或许是保养的好的缘故,她和丽华看起来像亲姐妹,不过丽华更多像他父亲些,个子上明显高过母亲,足以显示遗传学上优胜劣汰的伟大,他想这个母亲做到多么幸福啊!一儿一女,家庭收拾得如此干净真让代仲荣开了眼界。他想受到如此良好教育的人家,难怪培养出张丽华这么优秀的女儿,真让人羡慕啊!这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从丽华身上也折射出这个家庭的幸福,不像他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只知道耕种劳作,哪里知道文化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农民的辛苦耕作哪里会有城里人的幸福生活,毕竟民以食为天啊!中国是个农业大国,没有这些亿万农民辛勤付出,哪来的城市人怡然自得?

“快来吃饭,想什么呢?”丽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回头看原来是热腾腾地饺子。他去端饭,丽华妈妈不让,他只好听话地坐在沙发一头,拿起筷子,悄悄吃起来。低头边吃边回答着丽华妈妈的问话。

“小代你是哪里人?”

“金县泾河乡代家村人。”

“家里几口人?这几年情况怎么样?”

“四口。爸爸妈妈、我,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妹妹!世代务农,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了,有了余粮,年底也卖些,日子比以前强多了。”

“妈,您像公安局查户口的?”丽华揶揄着,偷偷示意爸爸转个话题。爸爸接过妈妈的话题,“来吃饭,农村日子好起来了,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你打算毕业以后干什么?”

“我听从学校分配,哪里来的到哪里去,只能回金县当教师了!再能干什么?”代仲荣接着说:“妈妈有病,家里还等我回来帮助种地,我们哪里土地面积大,种不过来,我的地也在,没有收,算起来四口人的地要接近15亩。家里人想最好分到老家乡中学,周末可以回家帮助干活,减轻爸爸的负担!”

丽华妈妈话中有话地说;“听起来你还是个孝子,可你想过丽华没有,她一个城市的姑娘会跟着去钻山沟吧?我们还想靠她养老呢!”

“妈,你说什么呢?”丽华很不高兴地说:“你能不能说些其他的呢?人家饭都没有吃完呢?”

“就是,先吃饭,小代!”丽华爸爸也有些生气的样子。见此光景,代仲荣头都感觉大了,真后悔不该来。嘴里的饺子也吃不下去了,他真想离开这里,出去透透气。

妈妈可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起身自己端着碗进厨房去了。

半天无语。谁都没有说话,还是丽华爸爸打破了沉闷的僵局,他问:“小代你也不要介意,丽华妈妈心直口快,她是为你们俩的将来想?你有没有想过留在陇东市,我听丽华说你的学习成绩很好,而且是你们这一级大家公认的才子?”

代仲荣喃喃地说:“叔叔,我不是没有想过,谁都想留在城市,论我的成绩应该可以留校,可是我们的名额有限,我去找过校长,他拒绝了我。我真不知道再怎么办了,我知道我是乡里人,而且还是外地区的人,肯定留不在陇东市。城里娃娃条件都比我好,我想和丽华分手,她不答应,我才厚着脸皮来看你们来了,来了我想给你们二老解释,丽华是个好姑娘,我们俩很纯洁,从今天开始我发誓不会影响丽华的,为了她的幸福生活,我前天已经下了决心离开丽华,我们做个好朋友对了。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只能拖累你!也请你丽华理解我,尊重我的选择,叔叔阿姨为你着想是对的,我们在一起时不可能的,男欢女爱是小说中的情节,现实社会就是这样,和我在一起你会痛苦的,咱们从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是真心为你着想!咱们不合适!真的!”

说完他放下碗,向丽华爸爸掬了个躬,就拦也拦不住地开门出去了。他踉跄着下楼,感觉一下子头轻松了许多。后面他听到丽华在呼唤他,然后呜呜呜地哭起来。

他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来时的巷道。突然他想:放下,就是最好的解脱,何必在不可能的事情搅扰自己的思想呢。

他突然想:应该回家去了,看看妈妈病怎么了?他几乎是跑着回校的,他向班主任撒了个谎:妈妈病重了,他请假一周。班主任看他着急的样子,就问也没有再问地给他准了假。

再说他们是毕业班,大家都在等待分配的时候,在不在校有什么关系呢?

代仲荣一小时后已经坐在回家的班车上了。

他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市,想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再见了陇东师专,再见了丽华,这个城市和我没有缘,我应该属于乡下泾河边哪个乡村,我的天地在农村,我的生命之根在遥远的故乡。我应该把我的所学无私地奉献给生我养我的土地,哪里虽然贫穷,虽然落后,但是哪里生机盎然,哪里土地正期待开垦,期待更需要我的播种。我愿意做一颗种子,在哪里默默发芽、开花、结果。

故乡,我回来了!我向你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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