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城。
凝子歌从昏睡中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百蝶帷帐。她起身环顾四周,还有熟悉的雕花文案,那案上还摆放着她珍视的文房四宝,那砚中还有未干的墨迹,旁边的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金香炉,正袅袅地散发着柔和的轻烟。
没错,这里就是她的房间!
凝子歌不敢置信地拧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嘿,真疼!她还真的是活过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大夫,快请,姐姐就在房里。”这时,门外传来了泠月的声音。
泠月,是和她从小一起在花芝堂药铺长大的姑娘,比她小两岁。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名老中医提着药箱子走了进来。在看到凝子歌的一刹那,老中医的脸上满是惊愕,简直像活见了鬼一样。不是说中了剧毒半死不活了吗?
“泠月。”凝子歌撑起身子,轻轻唤了一声。刚从鬼门关回来,她的身子还是很虚弱的。
“凝姐姐?”泠月看到她,眼里尽是惊愕,随即热泪盈眶地冲上前去,抱着凝子歌嘤嘤哭泣,“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醒了吗?也就一个晚上……”
“什么一个晚上?你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了?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以为还是中元节那天,却不想,她在地府已经兜兜转转有三天了。那个人真的让她起死回生了,可他究竟是谁?在她昏倒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在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见,见个鬼啊!再见他不是又要死一回?当她傻么。
可,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他的脸了?明明当时看得很清楚的,可现在脑子里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凝姐姐!凝姐姐!你还好吗?”身旁的泠月见凝子歌一副呆愣的表情紧张极了,“还是快让大夫看看吧。”泠月连忙招呼大夫上前为凝子歌诊脉。
老中医诊了半天,眉头却是越拧越紧,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凝子歌,大叫一声:“姑娘,你!”
“怎么了大夫?”
老中医苍老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心跳,心跳……没……啊鬼呀!”老中医一声惊呼,然后没了命的连滚带爬逃出了房间。
“这……”凝子歌和泠月两个人面面相觑。
凝子歌撩下衣袖,无奈叹了口气,“本姑娘的脉象是有些难找,可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泠月,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大夫?”
“城外三里村。”
“那个偏僻的几乎没活人的三里村?”凝子歌有些气噎,那赤脚郎中能看病么?
泠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也没办法啊,若不是凰城找不着大夫,我也不必……”
“凰城又出事了?”凝子歌蹙眉,关于凰城大夫奔走他乡的传闻她也听的不少。
“听说昨儿个又死了一个大夫,也是从相府出来的,这相府简直是人间炼狱啊!今早,我去请大夫的时候,听街上的人说那赫连丞相凌晨时分又吐血了,连早朝都没去上,你说,那赫连丞相到底得了什么怪病?大夫是进一个死一个。”
“赫连丞相吗?”凝子歌深思了起来,关于赫连丞相的病,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积劳成疾,有人说是走火入魔,也有人说是得了不举之症,总之,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病情,或者更准确地说,知道事实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冷漠,嗜血,是丞相的代名词。
而他府中的那些妻妾也曾让婢女偷偷来她这买那种烈药,想来,丞相大人在那方面的确是有点问题。
“他府中的那些妾室也是够惨的了,听说丞相大人纳了她们之后就没召见过她们,简直是受活寡!不过也有耐不住寂寞的,偷偷和府里的侍卫暗度陈仓的。”泠月不知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得起劲。
凝子歌倒觉得新鲜,“居然还有这种事?”他的小妾也是够胆大的,不怕嗜血丞相知道掉了脑袋吗?
“谁说得个准呀!相府的事还是少知道为妙,咱丢不起那个脑袋。”泠月光是想想,全身就已经瘆的慌了,转头见凝子歌脸色苍白,连忙问道,“凝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没事。”凝子歌很淡定,方才醒来还有些晕眩,现在除了肚子饿,她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了,扯了扯泠月的衣服,小声道:“泠月,我饿了。”
“行,我这就给你弄东西去。”泠月眉开眼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凝子歌也笑了,她起身更衣,来到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脸。
死了?
又活过来了?
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她摸摸自己的心脏,虽然还在跳动,却是极其微弱的,不仔细去感受,是根本摸不到她的心跳的。但是,她也极少生病,就是受伤流血,伤口也愈合得比一般人要快,因为,她的血是冷的,而且血流速度极慢,很快就凝固了。
师父说,这是因为她身中剧毒,毒血未清的缘故。十年前,奄奄一息的她在乱葬岗里被路过的师父所救,整整花了了七天七夜才勉强将她的一魂一魄护在心脉,让她活了下来。
她很虚弱却又很顽强,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然而,这次救他的究竟是什么人?
凝子歌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然后伸手摸了摸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心脏猛地一个颤栗,有些不舒服。
“凝姐姐,我给你煮了粥,吃点吧。”身后,泠月推门而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泠月,幻星呢?怎么没看见她?”
泠月身形一怔,眼里随即浸满了泪水,“幻星她,她被带进宫里了,听说皇上要把她赐给陵王做妃子,择日就要完婚。”
“什么?”凝子歌大惊,一口粥从嘴巴里喷出来,“陵王?那个不问世事的残废王爷?”
听说他自小残了双腿,一直独居在陵王府,鲜少参与国事,和皇上的兄弟感情也是不咸不淡。可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陵王赐婚了?凝子歌大为不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药铺里突然来了一个嬷嬷,说要找一个八字全阴的姑娘带进宫里,幻星的八字在登记的时候就是全阴的,然后嬷嬷就把她带走了。”
八字全阴?奇怪,皇上为何要在这时给陵王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姑娘?这事情也未免太过蹊跷了。凝子歌忙问:“知道是哪里的嬷嬷吗?”
泠月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不过看她的穿着和气势,应该是宫里的老人了。凝姐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幻星不会有事吧?”泠月懊恼地拍着自己单纯的脑袋,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凝子歌皱眉,怎么偏偏在她昏迷的时候带走了幻星?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进宫,搞清楚赐婚是怎么一回事。
可进宫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没些银子和熟人怕是连宫墙都摸不着。银子嘛,她平时也存了点,只不过,找哪个门路可靠点她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泠月,你看着药铺,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
“我去去就回。”凝子歌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轻盈的身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屋外,忽然一阵电闪雷鸣,满头的乌云遮盖了半天的天,凝子歌抬头望了望,撩起衣袖挡在自己的头上,快速向前走着。
这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