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第二天，王志力带着母亲和继父去看房子，王志力母亲很满意，说那个大卧室你和你媳妇住，那个小卧室我住。王志力楞了一下，问：“你要来住？”
王志力母亲说：“是呀，将来你们有了儿子，总得有人照顾吧，我是孩子的奶奶，我不来谁来？”
王志力觉着有道理，说：“你们两个都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王志力母亲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沓钱。她说：“村里借遍了也没借到钱，这两万多我还给你攒着，没敢花，交给你吧。”
王志力一下子就黑脸了，有一肚子怨气要对母亲发泄，你看人家刘秀女家里，拿出了二十万，我们家五万也拿不出，你让我怎么在刘秀女面前大声说话？不过他没有爆发出来，而是一声不吭把钱揣进衣服口袋里。李金科看出了王志力的心思，他说：“以前你妈是一个人，她挣的那些钱都花在你身上了，没有攒下多少；我和她结合后，我们倒是攒了一点钱，准备给你娶媳妇用，可是你妈生病了，看病把那些钱花去了。”
王志力说：“没有人逼着向你们要钱啊，说这些干什么。”
王志力母亲向王志力解释：“真是没有借到钱，不是没有借，回去以后我再去转转，看看亲戚们能不能借一点。”
王志力冷笑道：“如果指望你借钱我买房子，恐怕要等到鸡长牙狗长角。”
王志力母亲和李金科像犯了错误一样，在王志力面前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过房子之后，他们没有回饭店，直接去车站坐车回去了。
这一年，刘秀女家苹果丰收，卖了个好价钱。刘秀女父亲还清了借债，还剩下一万多。十月份，刘秀女舅舅的儿子闹心办订婚宴，刘秀女母亲回去了一趟，回来后她对刘秀女说：“你表弟比你小好几岁，现在都定亲了。你也该抓紧了。”
刘秀女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她想把婚事办在表弟结婚之前，那样在表弟的婚礼喜宴上就不会尴尬。
想想自己就要结婚了，刘秀女忽然有了些许感伤。她的青春有太多遗憾，让她失去很多，在告别这段青春时光的时候，总要有点祭品才能说得过去。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房子，装潢房子吧，装好房子就结婚。一处漂亮的婚房，一个痛爱自己的老公，这就是对逝去青春的最好祭奠。她问王志力：“你想不想早点结婚？”
王志力说：“当然想了。”
刘秀女说：“那你赶快借钱，装好房子就结婚。”
王志力说：“一言为定。”
刘秀女说：“一言为定。”
王志力皱着眉头想了半个月，也没想到去哪里能够借到钱。刘秀女母亲说：“别难为他了，让你爸把那一万块钱打在你卡上，配上王志力那两万，饭店再挤出一部分，将将就就装潢一下算了，简简单单就行，别那样豪华。”
刘秀女说：“我和他开玩笑呢，根本没有指望他。”
两个月后，房子装修好了。王志力和刘秀女忙着准备结婚的事情。他们照了结婚照，买上了结婚穿的衣服，也置办了一些床上用品，这样又花去了不少钱。刘秀女说一切从简吧，有办婚礼的那笔钱可以去旅游。刘秀女母亲说要大办，我们回老家去办，我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王志力母亲和继父也说应该回家来办，不回家来办，村里人就不知道王志力结婚了，这样大的事应该让乡亲们知道。于是他们决定回家去办。王志力母亲找人看了日子，说吉日定在腊月初六，让王志力腊月初三之前必须回去，家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
腊月初二，刘秀女和母亲还有王志力三个人坐火车到了县城，他们在县城火车站分手，各自回家。腊月初三王志力和刘秀女又来到县民政局领取结婚证。初四初五两天，王志力在家请客，刘秀女去陪酒。村里人见了刘秀女，都向王志力母亲竖大拇指，王志力母亲喜得合不上嘴，一遍又一遍地向人们介绍：“姓刘，叫刘秀女，是独生女，她爸她妈就这一个女儿，和志力是同学，两个人合伙在省城开了一家饭店。”
客人们说：“志力妈，你可熬出来了。儿子一结婚，你就心轻了。”
王志力母亲自豪地说：“是呀，熬出来了。”
腊月初六这天，刘秀女一家早早起床。不到八点，婚庆公司的人就来了，架彩门、铺地毯，接音响、支礼炮，贴对联、插彩旗，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准备好。九点整乐队就在院子里吹打起来，铿锵的锣鼓声和悠扬的唢呐声瞬间传遍全村。村里的那些人似乎很健忘，忘记了他们曾经伤害过刘秀女，尤其是那些妇女们，屁颠屁颠跑来看热闹。这时候，亲戚们也陆续来了，大家脸上喜气洋洋，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围在一起说笑。刘秀女家院里院外全是人。刘秀女忙着给大家上茶，大家说今天你就别忙了，让他们忙去，你应该静静地坐在家里，那才像个新娘样子，免得一会儿婆家人来了看你的笑话。刘秀女笑着说：“我就这样，他爱要不要。”
刘秀女和王志力两家虽然在同一个县里，可是他们两个村子隔着三十多公里。王志力和刘秀女讲好，婚车九点钟从王志力家出发，十点到刘秀女家，在刘秀女家停半个到一个小时，然后从刘秀女家出发，十二点以前返回王志力家，十二点准时举行典礼仪式。
九点五十左右，有小孩子跑来，说婚车已经来了，在村口放鞭炮呢。不大一会儿，又有小孩子跑来说婚车被人堵在村口了，进不来。
这里有这样一个风俗，每逢有人办喜事，一些好事的人就会将一条板凳放在道路中央，逼婚车停下来，然后向新郎讨几包烟抽。大多是开玩笑，没有人真正在乎那几包香烟，取乐而已。过了半个多小时，王志力的婚车还没有进来。刘秀女母亲对一个办事的邻居说：“路远了，十二点以前还要回去，你去村口给那里的人说说，放他进来吧。”邻居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说这事不好办，在那里堵路的不是别人，是瘦猴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看样子他们要闹事。
刘秀女的本家和亲戚今天都来了，大家听说瘦猴想闹事，都很气愤，这龟孙子专拣别人高兴的时候添堵，惹急了今天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刘秀女父亲说：“我们今天是办喜事，大家都是给我道喜来了，不是打架来了。”他对刘秀女表弟闹心说：“你去看看瘦猴有什么要求，让他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他。”
闹心来到村口，看到围着很多人看热闹，一条木板凳横在道路中央，瘦猴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一只手夹着半截香烟，嘴里悠闲地吐着烟圈儿。他身边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好像是喝了酒，大呼小叫，摇头晃脑，目光在女孩子的身上瞟来瞟去。他们的对面也有两个年轻人，好像是从婚车里下来的。他们西装革履，身上披着红绸带，手拿着香烟向瘦猴他们说着什么。瘦猴一挥手臂就把他们手里的香烟打掉了。
闹心认识瘦猴身边的这两个年轻人，他们在一块打过游戏，也一块喝过酒。闹心过去对他们说：“哥们，今天是我表姐的大喜日子，非常感谢大家来凑热闹，希望大家行个方便放婚车过去，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我一定满足。”
瘦猴三角眼一瞪：“你是谁呀，是谁脱了裤子把你露出来了？滚一边去。”
那个留着鸡冠头的年轻人把闹心拉在一边，说：“兄弟，这事你管不了，快离开这儿吧，都带着家伙呢。瘦猴还叫了几个人，一会儿就来了。”
闹心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瘦猴说：“老子今天是玩真的，谁和你开玩笑。”
闹心想打哈哈，他对瘦猴说：“老兄，走走走，喝酒去。”一边说一边搬动木板凳。这时村上也有几个人过来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成心捣乱吗？”
瘦猴揪住闹心的衣领把闹心甩在一边，说：“在老子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一个外村人来说话。”
正在刘秀女家说笑的办事人员和亲戚们，听说村口打起来了，一窝蜂涌了过去。这时，整个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有相劝的，有站在一边观望的，大部分人都说瘦猴不对，就是当初那些造谣传谣的人也觉着瘦猴这样做太过分。也有好心人跑去找瘦猴的哥哥，因为他是村委主任，让他来劝劝瘦猴别这样。主任媳妇张喜梅眉飞色舞，说她男人去镇上开会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呢。刘秀女有一个亲戚说今天镇上根本就没有开会，这家伙是躲起来了。
亲戚中早已有人气愤不过，过去抢板凳，瘦猴和那两个年轻人亮出了刀子，大家赶忙闪在一边。刘秀女父亲说：“无论如何不能闹出人命，我们不和他打架，看他能怎么样。”
王志力一直坐在车里，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作为新郎官，他今天不想打架，不愿意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二百五。他静静地在车里观察，发现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他想下车和瘦猴他们理论，但是他忍住了，他希望他们闹一阵子自动散去。可是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他们不但不散去，还亮出刀子要打架。这时他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老子打架的时候你还在你爸腿肚子里呢，和我玩这个。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王志力穿着笔挺的西装，乌黑发亮的皮鞋，胸前带着鲜花和写着“新郎“两个字的红布条。他一下车，现场的女孩子几乎惊叫起来：真帅啊！是呀，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再加上大方美观的脸盘，往这里一站，就是养眼。那些媳妇婆婆们不由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刘家闺女找了一个好女婿，和刘家闺女两个人真是般配，都和神仙一样，这样的婚姻天下难找。
王志力来到瘦猴面前，他说：“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不想和各位闹不愉快，请让开道，让我的婚车过去。”
瘦猴说：“你想得美，这东湾村是老子说了算，你哪里来的赶快滚回哪里去，免得脏了老子的拳头。”
王志力说：“是吗，我要是硬闯呢？”
瘦猴晃晃刀子说：“你找死。”他身边的两个青年也晃着刀子说：“你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