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王志力要回家补办身份证，刘秀女考虑到还需要回家拿一部分钱，就和他一同回去了。刘秀女回到家，父母亲都感到意外，说你刚走怎么又回来了？刘秀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父母亲更感到意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母亲说：“天哪，同学都成了骗子，还有什么人敢相信呢。”
刘秀女说：“不是同学都成了骗子，我今次就是有一个同学帮忙，才没有遭受损失。”
刘秀女这次经历，让父母亲对她的安全担心起来，他们坚决不同意刘秀女在外面开饭店，说外面的世界那样复杂，如果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应付？再说你没有经营饭店的经验，忽然一下子独立经营一个饭店，明摆着是要赔。刘秀女说：“我想试试，如果赔了，只当那八万八千块钱被牛小菊骗走了。况且不是我一个人经营，还有一个合伙人。”
母亲问：“是谁呀？”
刘秀女说：“一个同学。”
母亲说：“你别给我说同学，一说同学我头就大。你刚被一个同学骗了，怎么就不长记性？”
刘秀女说：“和我合伙的这个同学就是帮我从传销组织里跑出来的那个人。他叫王志力。”
母亲问：“是个男的？”
刘秀女说：“啊”。
母亲说：“那我更不放心了，吴青峰那小子也帮过你，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他耍了？”
刘秀女有点生气，她说：“吴青峰是吴青峰，王志力是王志力，怎么好相提并论，再说了，我和王志力只是生意上的合伙人，我对他没有其他意思。”
母亲说：“你对他没意思，不敢保证他对你没意思。即便是两个人都没有那个意思，每天在一个饭店忙活，时间长了，谁敢保证不会——”。母亲没有说完刘秀女就打断了，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你总不能养我一辈子吧？”
刘秀女父亲一直没有说话，妻子和女儿都有道理，妻子关心的是女儿安全，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她太爱自己的女儿了，特别是在经过一连串风风雨雨之后，她对这个世界有了疑心，总在为女儿的安全担心；女儿关心的是自己前途，她不愿意过那种碌碌无为的生活，她想做点事情，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在他看来两者并不矛盾，女儿虽然没有经营饭店的经验，可是她有这个信心，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做什么事情都有开始，就像自己当初承包果园，一开始也是什么都不懂，慢慢地就懂了。即便是女儿的饭店赔钱了也不要紧，他们家现在能够承受几万块钱的损失，只当是给女儿交学费，为她以后的经营积累经验，关键是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妻子和自己放心又能让女儿满意。想了一会儿，他对妻子说：“这样吧，现在是冬闲时间，果园和地里没有什么活儿，你去陪她一段时间，如果各方面能够让你放心，那就让她继续做下去，如果你觉着不放心，那就别干了，让她回来或者是找个放心的工作做，怎么样？”
刘秀女母亲说：“我愿意，只要她让我去就行。”
刘秀女听母亲这样说，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她意想不到的结果，有母亲陪在身边，就是晚上睡觉也踏实，她怎么会不让去呢？
刘秀女在家里住了一天，她打电话问王志力身份证办得怎么样了，王志力说已经照了相登记了，拿身份证还得一段时间。刘秀女和他约定第二天回省城。
因为王志力买不到火车票，他们决定坐大巴往省城走。县城通省城的大巴很多，不用赶时间，吃过早饭，刘秀女和母亲去等公交车，父亲送到村口的站牌下。公交车过来，刘秀女和母亲上去了，透过车窗，刘秀女看到父亲向她和母亲挥手，在习习秋风中目送她和母亲远行。这一刻，刘秀女忽然觉得父亲是那样孤单，她和母亲走了，日后的一日三餐家里家外都要靠父亲自己去打点，想想父亲将会一个人冷冷清清度过一个冬天，她心里很难过，觉着对不起父亲，是自己把母亲从父亲的身边夺了过来。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她这样想。
刘秀女和母亲到了长途汽车站，王志力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刘秀女介绍王志力和母亲认识，刘秀女母亲冷冷地看着王志力，好像要看出他有没有坏心眼。经过多次挫折的王志力，早已不再轻狂，浑身上下透着谦卑和诚实。刘秀女母亲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当初牛小菊吴青峰给她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事实证明他们都是骗子。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她还不能轻易下结论就是一个好人，还需要慢慢了解，她相信有她在女儿身边，任何人都别想沾女儿的便宜。
王志力问：“阿姨你是来送刘秀女的吗？”
刘秀女母亲说：“不，秀女这不开饭店了吗，我去给她招呼一段时间。”
王志力悄悄问刘秀女：“你怎么还带了保姆？”
刘秀女调皮地说：“我就要当老板了，有个保姆很正常，况且是免费的，我不出工钱。”
王志力说：“别是慈禧老佛爷吧，搞垂帘听政来了。”
刘秀女说：“你说什么呢，不懂尊重人。”
王志力说：“我是说，这老人吧，她喜欢瞎参合，到时候替你做主。”
刘秀女说：“你想得也太多了。”
他们回到省城的饭店里，天色还早。刘秀女和王志力去采购东西，刘秀女母亲留在饭店休息。她屋里屋外看看，感觉很满意。女儿敢在大城市租下这样一个饭店，表明女儿是个有胆有识的人，在她的印象里，女儿从来就不是孬种，只不过运气不好，一直走着背运，才落得小猫小狗都敢欺负。她想或许这里就是女儿摆脱背运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谁也不认识谁，思想上没有过去的包袱，心情自然就会好，有了好心情做什么事都有劲。今后她要像经营自家果园一样经营这个饭店，帮女儿站住脚，说不定女儿还会在这个城市扎下根呢。
不一会儿，一辆小工具车就拉来了燃气灶，电冰箱、电视机和抽油烟机，随车来的小工帮着安装调试好之后才离开。刘秀女和王志力又去买了一些餐具灶具，饭店就具备营业的条件了。王志力说干脆趁热打铁，今天把粮食和副食调味品都买来，明天就能够开业了。于是刘秀女和王志力两个人又出去采购粮食和副食调味品，街上的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买来了。
刘秀女说：“还有蔬菜和肉呢？”
王志力说：“那些东西明天早起买，新鲜。现在我给你讲饭店的工作流程和我们两个人的责任分工。”王志力从餐具灶具的洗涮消毒开始，一直讲到如何招呼客人，讲得头头是道。刘秀女听得很认真，把要点都记在心里，她看着眼前的王志力，想到他在学校读书时吭吭哧哧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心想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王志力问：“你笑什么？”
刘秀女说：“我笑你讲得好，现在我对我们这个饭店更有信心了。”
能够得到刘秀女的表扬，王志力很高兴，别看他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其实他很在乎刘秀女对他的评价，这种评价也许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是王志力听起来很受用。
王志力让刘秀女在前台，负责招呼客人，倒水收钱，收拾碗筷，后面厨房一摊重活儿累活儿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刘秀女母亲问：“我呢，我做什么呀？”
王志力说：“你帮着打扫打扫卫生就可以了，有我俩呢，你就歇着吧。”
吃过晚饭，王志力和刘秀女母亲看电视，刘秀女对着发票把几天来买东西花去的钱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然后拿给王志力，让他看看有没有错。王志力对于花钱一向粗心，自己兜里的钱何时花出去的他都说不清楚，何况买东西的钱都是刘秀女出的，他更不关心，假装翻了翻，看都不看，说“没错”。
王志力看到刘秀女这样认真记账，忽然想起老肥来了，老肥就是这样每天晚上一分一厘地算计，让他少挣了几千块钱。这次他主动担起大厨这幅重担，就是为了多挣钱，赶快还清小林的八万八千块钱借款。如果刘秀女也和老肥一样抠门，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不过他心里明白，也就是刘秀女这样没有经验的人才会让他这样的“半把刀”当大厨，有经验的老板不会雇佣他。他想利用刘秀女的天真达到自己的目的，心里多少有点不够磊落。他并不是有意欺骗刘秀女，他觉着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他想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来证明自己，为饭店多挣钱，为自己多挣钱。现在的王志力已经不是几年前的王志力了，不会为了刘秀女而不顾一切，他不会害她，也不会为她放弃原则。他的原则就是多挣钱，自己该得到的一分也不能少。他说：“我们还没有谈谈我的工资呢。”
刘秀女问：“你的工资？”
王志力说：“对，我的工资。”
刘秀女说：“这需要说吗？”
王志力说：“需要说，还是当面说明白好。”
刘秀女正准备说什么，刘秀女母亲插话了，她说：“工资多少要看你的表现，干好了多挣，干不好少挣，多劳多得嘛。”
刘秀女问：“你要多少？”
王志力说：“五千，四千，最少三千块，不能再少了。”
刘秀女笑了笑，说：“就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