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刘秀女和牛小菊睡下后,刘秀女母亲问刘秀女父亲:“你说这事靠得住吗?”
刘秀女父亲说:“说不上来,不过我们秀女现在是这样一个状况,家门都不想出,短时间还行,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吧。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就让她出去闯闯也好,成功了是她一辈子的福气,失败了只当是交个学费,我们家还能出得起这个钱。”
家里的钱都在存折上,现钱不多。晚上银行不营业,有钱也取不出来。要想一晚上凑齐八万八千块钱现金并不容易。刘秀女父亲和刘秀女母亲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把相好不错的亲戚朋友梳理了一遍,看看那些人家里可以借到钱。他们拟定了一个名单,计划照着名单挨个打电话,看看人家借不借,如果人家答应了,刘秀女父亲就骑着摩托车去拿。
刘秀女母亲说:“今晚上我俩就别睡觉了,专干这一件事。”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刘秀女舅舅,是刘秀女母亲打的。刘秀女舅舅说这是好事情,可是家里的现钱也不多,只有一两千块钱。他问银行卡行不行,他有一张卡,上面有十万块钱。刘秀女母亲说你等会儿,她跑到刘秀女卧室窗前,“咚咚咚”敲了几下,问:“睡了吗?”
刘秀女还没睡,她问:“有事吗?”
刘秀女母亲说:“问问你的同学,没有那么多现金,带银行卡行不行。”
还没等刘秀女问,牛小菊迷迷糊糊地说:“银行卡也行”,说完就打起了鼾声。
刘秀女母亲很高兴,原计划一晚上的事情,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他给刘秀女舅舅回了电话,让刘秀女父亲骑摩托去拿。刘秀女舅舅在电话里说别让妹夫来了,我送过去吧。
没多大功夫,听得外面有摩托车声音,知道是刘秀女舅舅来了,刘秀女父亲赶忙过去开大门。刘秀女舅舅和舅母两个人来了,他们满脸兴奋,都为外甥女遇上这样的好事而高兴。刘秀女母亲对刘秀女舅母说:“黑天瞎火的,你怎么也来了?”
刘秀女舅母说:“他带着银行卡,我不放心,给她做个伴。”
刘秀女母亲说:“家里的钱都在银行存着,还是定期的,要知道也办一张银行卡就好了。”
他们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刘秀女舅舅和舅母就回去了。刘秀女父亲说明早还要早起呢,我们也睡吧。刘秀女母亲说还不能睡,还没有准备好呢。她把刘秀女的衣服一件一件翻出来,外衣、内衣、单衣、棉衣,羽绒大衣,还有单皮鞋,棉皮鞋等等,然后归拢打包。一只皮箱装不下,又装了满满一旅行包。一切准备妥当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刘秀女母亲就起床做饭,等到刘秀女和牛小菊起床,早饭已经做好了。因为要到县城赶九点的火车,刘秀女和牛小菊抓紧时间吃饭,吃过早饭,太阳才从东山顶上露出头来。刘秀女看着母亲给他准备的行李,皱着眉头说就这么多,少带一点不行吗?母亲说现在正是农历八月份,俗话说“二八月难穿衣”,中午天热,需要穿单衣。一早一晚凉,需要穿厚点,马上就要立冬了,棉衣必须带上,没有一件是多余的。牛小菊说:“带上吧,我帮你带。”
九点之前村里没有去县城的班车,只能坐摩托车去了。刘秀女父亲打电话叫来了刘秀女舅舅,刘秀女父亲带着刘秀女,刘秀女舅舅带着牛小菊,冒着飕飕凉风向县城奔去。
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火车站,他们把摩托车停在候车室外,在售票口买上火车票,看看表还不到八点半。火车站等车的人很多,大多是回家收秋的农民工,收完庄稼之后赶着返回打工的地方。刘秀女父亲对刘秀女说:“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天给家里打一个平安电话,有什么困难就告诉家里,不要一个人扛着。”然后把舅舅的银行卡给了她,说:“这里面有十万块钱,除了入股的八万八,剩下的一万二你留着自己花。”他又对牛小菊说:“秀女没有出过远门,我们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多帮着她。”
牛小菊说:“伯父你就放心吧,保证没问题。”
刘秀女让父亲和舅舅回去,刘秀女父亲说送你俩上了火车我们再回。刘秀女说不用了,我们两个人呢。牛小菊也说你们放心回吧,这趟火车我经常坐,人不多,不挤。刘秀女舅舅上午还有事,刘秀女父亲就和他回去了,临走时刘秀女父亲又说:“到了打电话啊。”
刘秀女说:“知道”。
离发车还有十几分钟,牛小菊说咱进去吧,她帮着刘秀女拖着行李箱就往候车室老里走。刘秀女背起行李包跟在她后面,一扭头,看见吴青峰和他媳妇平小风从一边过来。平小风已经怀孕了,挺着大肚子,吴青峰搀着她的胳膊,两个人悠闲地散步呢。几乎是同时,吴青峰也看到了刘秀女。
吴青峰瞪着眼睛问:“你——?”
刘秀女也说:“你——”
两个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平小风的注意。她两只大眼睛在刘秀女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从脚下到头上看了一遍,再然后把头转向一边。刘秀女看出来,这个女人很聪明,她那平和的目光和宽容神态,让刘秀女紧张的神情稍稍放松一些。牛小菊已经走到候车室门口,她回过头来喊:“刘秀女,别磨蹭了,火车快进站了”。
刘秀女说:“就来”,她对吴青峰说:“我进去了”,赶忙向候车室门口跑去。吴青峰在她身后问:“你这是去哪呀?”刘秀女已经走进了候车室。
平小风对吴青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那首诗的作者。”
吴青峰迷惑地问:“哪首诗?”
平小风背诵了两句:“太阳升起来了,昨晚的月亮还挂在天空”。
吴青峰说:“你还记着,我早忘记了。”
平小风说:“她很漂亮,很单纯,好像有些自卑。”
吴青峰说:“她是个高中毕业生,山里人”,搀着平小风上了侧面的人行道。
刘秀女和牛小菊在候车室站了几分钟,检票口的门就打开了。她们随着人群通过检票口,慌慌张张向火车跑去。各节车厢的门都开着,她们看见前面几节车厢的人多,就往后面跑,上了最后一节车厢。角落里恰好有两个空位,她们就坐下了,刚坐下火车就开了。
刘秀女说:“太紧张了,稍微慢点就上不了车了。”
牛小菊说:“县城小站,火车停的时间短,始发站就没有这样紧张。”牛小菊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们已经上火车了,下午四点钟到,要按时接站。刘秀女问她打给谁,她说一个同事。
火车一路向北而去,把县城远远甩在身后。刘秀女没有欣赏车窗外的田园风景,她脑子里一根已经平静下来的神经被吴青峰和他的媳妇平小风搅动了。吴青峰媳妇已经怀孕了,她想如果自己不和吴青峰分手,吴青峰搀着的应该是自己。她想起了和吴青峰交往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们唱歌跳舞,想起他们手拉手看晚会,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她到现在还相信是吴青峰让她从高考后失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是吴青峰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她对他心存感激。他们没能走到一起,刘秀女并不怨恨他,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吴青峰家里起了很大作用。吴青峰和她一样,没有勇气和家里人彻底决裂,他们不是那样的反叛性格。从刚才的场面可以看出来,吴青峰现在很幸福,对他的妻子很满意,那份亲昵让人妒忌。刘秀女想想自己,自从和吴青峰分手后,倒霉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流言蜚语始终缠着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她不怨天尤人,可发生的这一切又确实不是自己造成的,她想或许这就是命。
牛小菊很兴奋,眼睛瞟着四周,操着半土不洋的普通话,大声讲述自己到各地旅游经历,生怕别人听不见。她看见刘秀女眼睛空空的,心思不知跑哪了,就推她一把,说你想什么呢?刘秀女回过神来,说没有想什么。牛小菊继续讲述,像演讲一样,有些手舞足蹈的样子。她的演讲有许多地理和历史错误,特别是讲到一些名胜古迹时,常常张冠李戴。刘秀女低声对她说:“你小声点”。
牛小菊说:“你看你这样子,别人一看你就知道你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声音大怎么了,老娘我就是这样大的嗓门。”她说:“我告诉你,出门在外就得胆大点,坏人专门欺负胆小的人,你多亏有我在你身边,不然的话,那些小流氓小毛贼早就盯上你了。”
牛小菊正在兴头上,她继续讲:“对了,说到小毛贼,我告诉你一件稀罕事,有一次我坐火车,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有人摸我的**,我扬起手臂一个巴掌打过去,说我让你耍流氓,那小子哭丧着脸说,大姐我不是耍流氓,是掏钱包,摸错地方了。”牛小菊自己笑了起来。
刘秀女红着脸说:“你怎么满嘴跑火车?”
牛小菊说:“这有什么,亲身经历么。”
刘秀女怕她说个没完没了,就拉开行李包,母亲在里面放了几个苹果,让她路上吃,她拿出两个,给了牛小菊一个,说:“说得口渴了,吃个苹果润润嗓子吧。”
牛小菊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说:“还是咱们这里的苹果,口感就是好,外面卖的那些苹果没有这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