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吴青峰父亲白了吴青峰一眼，那种眼神让吴青峰恐惧。吴青峰父亲对吴青峰说：“你去店里接着把那些单子核对完，另外还有一批货十二点到，进三号仓库。”
吴青峰唯唯诺诺，低声说了句：“叔叔阿姨你们坐，我忙去了。”说完就出去了。
吴青峰父亲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说：“我老婆脾气也不好，和我一样，我年轻时也是这个狗脾气，不过现在好多了，常年在江湖上混，总会有些改变。我看大哥你就是好脾气，我喜欢好脾气的人。不过嫂子这脾气——哈哈，和我这口子是半斤八两，钢刀遇上瓷瓦了，一个比一个硬。”
吴青峰父亲点燃一支香烟，一字一句地说：“孩子们之间交往啊，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太认真。不能发现他们和异**往就以为他们是谈恋爱。”
刘秀女母亲说：“不是谈恋爱那是干什么，耍流氓啊。”
吴青峰父亲说：“嫂子你这观点跟不上形势，现在的年轻人，不是我们那个时候了。”
刘秀女父亲说：“究竟你家儿子和我们家闺女是不是谈恋爱，你可以问你们家儿子，他心里最清楚。你们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权利，但是绝对不能欺负人。我们不会讹你们，今天我和刘秀女她妈来你们家就是想告诉你们，做人不能太过分。咱们两家的事究竟谁对谁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们心安就行。我们家没有你们家钱多，钱是好东西，有了它什么事情都能办，但是我要告诉你，千万别把它当做欺负人的资本。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你们要报警，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要是不报警，我们就要走了。”
吴青峰父亲一开始并没有把刘秀女父亲当回事，以为他和刘秀女母亲一样，就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山里人，只知道胡吵乱闹。他觉着凭自己在江湖半辈子得出的经验，对付这种人就是连哄带吓唬，给几句好话再给几句狠话，他们就会乖乖溜走。但是听了刘秀女父亲一番话，再看他那镇定自若的神态，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不过他并不害怕，他看出刘秀女父亲是个懂道理的人，知道进退。
他说：“老哥你说的什么话，怎么可能报警呢。刚才青峰她妈说的是气话，你们就别较真了。”
刘秀女父亲对刘秀女母亲说：“咱们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刘秀女父亲和母亲刚走，吴青峰父亲就把吴青峰叫了回来。吴青峰母亲对吴青峰说：“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敢跑到别人家里来打架，这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你赶快和那个刘秀女一刀两断，不要再和她来往。”
吴青峰说：“今天这事是你不对，俗话说有理不打****客，你看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不下去了。”
吴青峰父亲说：“你妈这都是为你好，如果不给他们点颜色看，他们还会来纠缠，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他们的念想。”
吴青峰说：“你们怎么就那么反对我和刘秀女在一起啊？”
吴青峰母亲说：“因为她配不上你。”
吴青峰说：“我觉着她挺好的，哪方面都比我强。”
吴青峰母亲说：“那是你鬼迷了心窍。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舅听人说那个刘秀女是个神经病。”
吴青峰说：“真是胡说八道。我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神经病？”
吴青峰父亲说：“不是说她现在是个神经病人，是说她以前得过神经病。”
吴青峰说：“那又怎么样，我以前还得过感冒呢。”
吴青峰父亲说：“那不能相提并论。万一她复发怎么办，万一遗传怎么办，这些方面都应该想到。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不能凭感情用事，你的婚姻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关系着整个家庭的幸福美满。你要好好考虑考虑。”
吴青峰父亲说完这些话就出去了。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有些话说到为止，说多了反而不好。他要留出时间让儿子自己考虑，不过凭直觉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已经在起作用了。他信心满满地往批发部走去，刚出了大门就看到一个邻居媳妇向他走来。
他问：“有事吗？”
那个媳妇说：“三缺一，我找你家老婆子。”
他说：“她有事，我去陪你们玩几圈儿。”
那个媳妇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忙人都有时间打麻将了。”
他说：“今天我高兴。走吧。”
吴青峰父亲跟着那个媳妇走进一家棋牌室。
吴青峰父亲出去后，吴青峰母亲趁机劝吴青峰和平小风谈恋爱，说平小风是个好闺女，高学历、懂道理、模样俊，咱们家有了平小风那样的儿媳妇，那就好比金戒指上镶钻石，品位和价值都会提升。吴青峰知道他们家里最高学历就是高中毕业，父母亲喜欢平小风，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平小风的高学历，他们需要平小风这样的儿媳妇来满足虚荣心。吴青峰心里很乱，不想再听母亲的唠唠叨叨，开车去找林宏图。
林宏图刚买了一只哈士奇，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根小竹棍指导它学动作。这条狗灰白色，长得像狼一样。林宏图让它做和人说“再见”的动作，可它就是学不会。林宏图累得满头大汗，说：“我儿子我都没有这样教育过。”
吴青峰说：“你有儿子吗？”
林宏图说：“以后总会有的。”
林宏图把狗关进笼子里，和吴青峰来到一家小酒店。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吴青峰把他父母和刘秀女父母的争吵以及他母亲让他娶平小风等都告诉了林宏图，让林宏图替他想办法。
林宏图问他：“你爱不爱刘秀女？”
吴青峰说：“爱。”
林宏图问他：“你喜欢不喜欢平小风？”
吴青峰说：“也有点喜欢。”
林宏图说这就难办了。如果你只喜欢其中一个人，完全可以置父母亲的意见于不顾，理直气壮去追求自己的爱情。现在有两朵花摆在你面前，选择其中任何一朵花都意味着放弃了另一朵，这样的选择有点残酷。
吴青峰说：“那平小风确实很不错。”
林宏图问：“刘秀女呢？”
吴青峰说：“她们两个人很难比较。关键是我父母特别不喜欢刘秀女。”
林宏图喝干了杯里的剩酒，说：“乱花迷人眼呢，哥们，你的犹豫不决，你的多情，注定你的选择会很艰难。不过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最终会顺从父母的决定。”
吴青峰问：“为什么？”
林宏图说：“你的性格决定的。”
吴青峰一点一点地抿着玻璃杯里的白酒，眼睛定定地看着桌面，像在思考林宏图说的话，又像在思考别的。
林宏图说：“我还没见过那个平小风呢，咱们瞅瞅去？”
吴青峰说：“走。”
出了酒店，吴青峰说：“喝酒了，车就放在这里吧。她家不远，咱们步行去。”
林宏图说：“那多没派呀，我叫个人开车，一定要坐车去。”
林宏图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老黄和李少爷就来了。他们听说是去看吴青峰新的女朋友，高兴得像自己娶媳妇，老黄羡慕地说：“吴哥换了女朋友，我那个也该换换了。”
林宏图说：“你不是换女朋友，你是换姘头。”
老黄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难听。”
林宏图说：“不是吗，别人谈女朋友动感情，你谈女朋友动干情。”
吴青峰和李少爷都笑了。老黄说你们别笑我，吴哥和那个被他甩了的刘秀女难道就那么纯粹？吴青峰红了脸，说：“大家说你呢，别转移焦点。”
李少爷开车，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平小风家楼下。吴青峰给平小风打了一个电话，平小风从窗户探出头来让他们上去。
平小风一个人在家，她已经洗好水果放在茶几上。四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就那样冷冷地坐着。林宏图看到茶几上有本书，随手拿起来翻了翻就放下了，老黄拿起来翻了翻也放下了，李少爷翻了翻，说这是什么书啊，全是外语？平小风说那是一本经济学，英国原版的，你们要看可以借给你们。他们都说不看，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笑容，掩饰着自己的自卑感。在学校时他们都是所谓的差学生，面对学霸无话可说，场面有点冷淡。他们坐了没有多大一会儿，便找了个理由出来了。
一路上大家都劝说吴青峰不要和她谈恋爱，说这人长得倒是没毛病，关键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有压力，闹不好会阳痿。吴青峰说我父母就相中她了。大家说那你完了，等着她给你讲英文吧。吴青峰说：“你们不来我还很有信心，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没自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