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父亲的车和妹妹、母亲一起返回家里,方漱石估算了大致的时间以后,就给舅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由此而获知的结果,便如他在逆命之书上写下的那般,舅婆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里。
在得知了这一点以后,方漱石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凭借逆命之书的力量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原本应该于今天晚上死去的两个妹妹,此刻也在自己的身旁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
方漱石收起了手机,向两个妹妹站立的方向望去。
此时,两个女孩的手上各自捧着一本书籍。
赵浔安选中的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而谢翎伊挑选的则是露西·莫德·蒙格马利的《绿山墙的安妮》。
“哥哥,这个书架上的书你都有看过吗?”赵浔安拉着他的袖口好奇地问。
闻言,方漱石却是淡淡地笑了。
这个书架上摆放的书籍,相对于他在将近一甲子的时间里读过的书不过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自然是都读过的。”
“那么哥哥,”赵浔安翻开了手中的书籍,“你认为这本《飘》里最精彩的是哪一个场景?”
闻言,方漱石并没有多做考虑,“《飘》这本书,其实还有叫做《乱世佳人》的译名。”
“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个因战争而陷入贫穷的少女斯嘉丽,穿上了母亲用苔绿色天鹅绒窗帘所作的新裙,绝望而坚定地踏上了要靠征服男人来拯救自己的世界的逆旅。”
“在这部长篇小说的结局,先后失去了挚友与爱人的斯嘉丽所说的的那段话语同样发人深省:‘‘我明天回塔拉再去想吧。那时我就经受得住一切了。明天,我会想出一个办法再得到他的。毕竟,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呢。’”
“这样的话,让我想起了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以及《传道书》中的语句。正是因为当下已经绝望……才会把希望寄于他想。在渴求着明日的同时,谁曾知晓,这岂不是莫大的虚空呢?”
闻言,赵浔安沉默着思索了片刻,而后才笑着说:“漱石哥哥就像我们的语文老师一样呢。其实在课外阅读课上,这本书就有被我们的老师给提到过,当时她也像漱石哥哥你一样给出了相似的回答。”
方漱石不禁报以微笑。
上一世,在考取了博士学位以后,方漱石便选择了留校,从讲师到副教授再到教授,其间也经历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光,他在学术与教研上的成就自然远非一般的中学教师所能够比拟的。
“那么哥哥,这本《绿山墙的安妮》讲的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呢?”谢翎伊一脸好奇地插言道。
“它也是一部非常能打动人心的作品。那些奇思妙想,还有饱含童真的话语,却远比浮夸浓厚的修饰要来得纯澈透明。不过说到具体的内容的话,我想还是由小伊子你自己去看才好吧。”
“可是为什么呢?”她有些不解地追问。
“如果在开始阅读之前便已经得知了结果,那么一个故事的悬念便会荡然无存。就如同阅读一本你所钟爱的书籍,它所带给你的喜悦与感动,与你读过的次数却成反比。对于书中的内容越是了解,便越是会将其同化为自己的东西,因此便失去了新奇。”
在方漱石的话语说完以后,赵浔安从谢翎伊的手中接过了那本《绿山墙的安妮》,“哥哥,这本书我在小学的时候也有看过呢,我最喜欢的是安妮在回答玛瑞拉的问题的时候所说的那几句:‘那张画里有一群孩子,我幻想我就是角落里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落单女孩,因为她看上去既寂寞又悲伤。我看到她,就像看见我自己一样。她虽然怯生生地跟在其他孩子后面,慢慢地向耶稣靠近,却一样得到了耶稣的祝福,好像也只有耶稣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我很明白她当时的心情,因为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就在刚才,我还问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我当时应该就像她一样吧。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两只手冰凉,一步一步地向耶稣靠近,生怕耶稣不注意她。最后,她总算站在了耶稣面前,耶稣就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她忽然觉得全身流过一阵暖流,心里无比高兴。’”
说完,她有些羞涩地看了方漱石一眼,用手中的书本遮住了脸,像是在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评定。
方漱石的心里微微动容,因为他觉察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与自己之间的某些相似性。
“也许小安将来能成为学者或者作家也说不定……”他毫不吝啬自己由衷的赞誉。
赵浔安却没有认真看待他的话语,只是讪讪地笑着说:“哥哥你真会哄女孩子开心~”
在玩闹了一阵子以后,两个女孩子都在方漱石的房间里沉沉地睡去。
而他却独自默默地却走上了露台,手捧着沙之书,仰望着雨夜里黢黑的夜空。
在这片天空的彼岸之处,是否真的存在全知全能的万军之主?
审判日会像贼来到一般到来……
这一点,恍如悬挂在方漱石的头顶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其落下之时……便是一切终结的那天。
……
在耶路撒冷作王,大卫的儿子,传道者的言语。
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
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
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
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
——《传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