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姜坐在东边纱窗下,想着昨晚她爹最后的那番话,有些心烦:自己要做的事毫无头绪,时间却不等人,那边老爹又给她出了一道难题。她到底该怎么做?
绿袖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的主子右手托腮,正微蹙着眉头在沉思。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温柔地洒在她白瓷般的脸上,显得愈加白净,并带着被阳光晒出的一抹娇红。
姑娘真是好看极了。绿袖骄傲地想:不知道哪家的公子才配得上她家姑娘。
丹姜抬起头,活动一下右手,问绿袖:“阿南在哪?你将他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绿袖应了,给她换了杯新茶后,转身出去将阿南带来。
丹姜看着眼着这个木讷沉稳的男子,沉默着。阿南也不主动开口询问,只是垂手立在她面前。
过了会,丹姜才道:“阿南,半年前,你饿晕在丹家祖宅外,恰好被我遇见,便收留了你。我回京,你说要找的亲人可能也在京城,我便也带了你一起回来。你没和我签奴契,不算丹家的下人。如果你想走,我现在就可以放你离去。”
阿南拱手,“姑娘对阿南有救命之恩,在没找到亲人之前,阿南愿追随姑娘身边,任姑娘差遣。”
丹姜很满意,她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帮衬总是好的,“也好,你就暂时留在我身边,只听我一人调遣吧。我会和爹爹还有管家说,不让他们安排你具体事务的。现在,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丹姜走到阿南身边,低低地吩咐了几句,即挥手让他下去。
吃罢午饭,丹姜带着绿袖,施施然地出府逛街去了。
丹府坐落在京城南面富人聚居区,门口就是大街,街旁全是朱门绮户,富贵人家,所以街道很安静。出了这条道,右拐即进入南城区的闹市。
丹姜只觉一股热闹喧嚣裹挟着春阳扑面而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书生撞了姑娘道歉声、老板发现包子被偷的怒骂声、小儿哭闹声。。还有酒香、肉香、胭脂水粉香、新鲜的桅子花香。。
这才是繁华京城活生生的气息,既不是乡下祖屋的寡淡无趣,也不是丹府豪宅的清冷无情。
丹姜头一次有了雀跃的心情,看每样东西都稀奇。
身边的绿袖也是第一次逛京城,脑袋转得像陀螺,两只眼都不够看了。
两人买了一袋桃花糕,刚付完钱,钱袋还拎在丹姜手中,冷不防身后窜出一半大孩子,一手去抢丹姜手中的零钱袋,另一手还可恶地将绿袖手上的桃花糕也顺势掳了过去,拔腿就跑。
丹姜反手一抓,正准备扣住小贼的手腕,心念一动,手在半空虚晃一下,指尖堪堪抚过小贼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那衣衫褴褛的少年消失在人流中。
丹姜回头看一眼嘴张成0型的绿袖,后者瞪圆了眼睛,手僵直地前指着,声音轻颤,“姑,姑娘。。他.我,桃花糕。。”
丹姜好笑地将绿袖的手顺到她身侧,右手一翻,5文铜钱赫然躺在掌心,她转头道:“老板,再来一袋桃花糕。”
原来这是刚才老板找给她的钱,刚好够再买一袋。
她拈起一枚桃花糕,轻轻咬了一口——唔,入口绵软、甜而不腻,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萦绕。
旁边的绿袖看得直瞪眼,低着声直叫唤:“姑娘,你不能在大街上吃东西,大家闺秀要讲仪态的。。哎。。姑娘。。”
丹姜懒得理她,将装桃花糕的袋子往她手上一抛,自顾自往前行了。
绿袖慌慌地去接糕点袋,见袋口豁开了,低头捏拢,再抬头,又将眼瞪圆了,急急跟上去道:
“姑娘,这茶楼喝茶是要钱的,我们,我们已经没银子了。。啊,你是要喝霸王茶么!”
丹姜忍不住逗她,“绿袖,你身上总有银子吧?我口渴得很。”
“我今天没带,再说,我统共也才2钱银子。”
丹姜故意上下打量了绿袖一眼,“没有啊?你长得还是蛮不错的,姑娘我就只好将你押给茶楼老板抵茶钱了。”
“。。”
绿袖干瞪眼,只好随丹姜选了茶座坐下来。丹姜点了一壶瓜片和两碟小吃,一边品茗,一边留神听着茶客们的高谈阔论。
她漫不经心地细听了会,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比如哪家姑娘许了人家,夫家如何如何;哪个穷公子和大富人家的闺女好上了,半夜爬墙把人睡了;哪家老爷七十岁了,还老年得子,不过那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像那老爷的;哪个大臣的姑娘被皇帝看中,即将封妃等等等等。。
正听得阑珊,丹姜身后一桌有人神秘地说:“各位,告诉你们一个小道消息,但绝对可靠,你们听了就当听了,可不要外传。”
另有二人声音忙道:“快说快说,我们绝不外传。”
先前那人压低了嗓音,“我听说,宫里头那位,得了重病,快不行了。只是这消息被麒王压下来了。可怜礼部侍郎范良还等着将女儿送入宫中,做国丈梦呢,啧啧。”
这人说话声音极小,显见是怕外人听见,可又忍不住向好友炫耀自己消息之广。多亏丹姜因练功而听力极好,将身后那桌人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消息可当真?”
那人不屑道:“骗你们作甚!我们家有亲戚在宫里当差,消息自然是可靠的。”
第二人似想起了什么,“当今圣上一直未立太子,几个儿子中,目前在京的,只有麒王和昭王最得陛下看重,不知最终会是谁继承大宝啊。”
第三人忽说:“在京的不是还有一个锦王么,听说圣上也极宠他。”
先前曝消息的那人“嗤”了一声,“你是说那个风流花心、姬妾无数、整日斗鸡赛马的纨绔九皇子吗?就他那只知吃喝玩乐的性子,早被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了。早先圣上是极喜爱他,如今,早对他失望了。”
“那你说,麒王和昭王,哪个希望更大一些?”
“这个么?不好说,不好说呀。”
“谁当还不是一样。咱们莫议国事了,听说嫣然楼新来了个美娇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天第一次登台,晚上咱们捧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