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是说一句对不起,便可以相安无事的?
柳一风本该动怒,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平静下来。
他的视线之中,看到这名青衫少年已然抬手,灵元浮动时,朝着那左胸处重重拍去。
一口鲜血从青衫少年的嘴角骤然滑落,其中三两点在半空中散开,然后滴在柳一风手中捏着的那张纸卷上。
柳一风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倒在木棚前的那个青衫少年,随手就将手中沾了血的那张白色纸卷,像冥纸一样,扔在了那个青衫少年的身上。
光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
“小尚?!”
木棚前拥簇的寒门子弟后方,是众多父母翘首观望的地方,一些父母倒是没有在看自家正在报名的子女,而是好奇的看向四周,原来传说中的念修学院是这个模样啊。
其中有一对父母,却是一直在盯着那个名叫叶尚的青衫少年。
在看到青衫少年突然在柳一风面前栽倒后,他们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发疯般冲了过去。
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具两个月前谎称自己考上天炎学院的青衫少年的昏迷不醒的身形。
这对父母开始痛哭。
自断心脉的青衫少年,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一对还算干净的涣散眼眸迟迟不能合上。
撕心裂肺般的哭声立即引来隔壁那排木棚下的念修家族新生们的一阵集体嘲笑。
其余寒门子弟,没有反抗这些嘲笑,他们只是看着这名青衫少年消瘦的身形被同样消瘦的父母抬离出了天炎学院的大门。
看到这样一幕,柳一风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平静的说道:“虽然懦弱无能了点,但好歹还知道知错改错。”
说完这一句简单话语,柳一风依旧平静的捡起下一张纸卷,冲着那些僵住或者是被震慑住的寒门子弟们喊道:“下一个。”
很快出现在柳一风面前的,换成了一名身穿软袍,胸前紫线浮纹在阳光下分外耀眼的俊美少年。
柳一风微微一愣,将这名俊美少年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眼,语气却是没有半点先前看着那名青衫少年的生硬冷漠,随和道:“你是寒门子弟?”
“不是。”这名俊美少年摇了摇头。
柳一风依旧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这名少年,道:“那你……”
他没有说完,却先看到俊美少年递过来了一张纸,然而这不是什么填写入学资格的纸卷,甚至不是纸。
这是一张钱,很多钱。
柳一风瞥了一眼,惊喜之余,却也不免有些疑惑,只见俊美少年微笑着说道:“我有个朋友叫唐天明,他说要在天炎学院等我,然而我却已迫不及待想要提前见到他。”
“你是谁?”柳一风接过那张钱票,下意识问出口道。
“萧澜。流衍城少主萧澜。”俊美少年很干脆的回答道。
说完,萧澜便转身走向隔壁的那处木棚去交学费——他没有让唐天明失望,他来天炎学院了,所以他也期待唐天明不会让他失望。
“流衍城?姓萧?难道是京都萧家的分支?”
柳一风眉头再次皱起,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深深的忌惮之色。
萧家不仅是京都最为庞大的三大念修世家之一,也是行事最为狠厉的念修世家,没有之一。
“这个叫唐天明的家伙,怎么会得罪这种人。”
柳一风显然听出了萧澜语气中的不善,不禁替这位素未相识的唐天明同学,先行提心吊胆了一把。
然而便在下一刻,当唐天明这两个字在他心里一泓清波般缓缓淌过去的时候,他嘴上也是跟着喃喃咀嚼了一遍。
“唐天明?这名字咋听得有点耳熟,莫非……是上个月东柳馆里那个叫小寒寒的***?”
“不对!”柳一风触电般的心头一颤。
他的眉头骤然皱得极深,就像是他眉心的位置被针线紧紧地缝在了一处。
匆忙搁下萧澜送上门的钱票,柳一风完全没有理会下一个上前报名的寒门子弟露出的惊异眼神,旁若无人的在案头上的那些纸卷中翻寻起来,然后很快他便找到一张纸卷。
“流衍城唐天明。”
柳一风看着手中的这张今年学院招生的新生资格备份纸卷,情不自禁的念出了声。
“怎么会是他?”
柳一风满脸苦笑骤然盛放,心中情绪激动难抑,直呼了一个草字。
想起两天前那个阳光被帘幔拒绝的闷热下午,想起那个阴暗的角落,想起那个姓秦的女人,伸出纤纤玉指指着自己鼻子,咬牙瞪眼只差吹胡子说过的那番话语,柳一风骤然觉得刚才从萧澜手中接过来的钱票,实在是这辈子最值得砍手的一次。
那番话,记忆犹新!
“姓柳的,你给老娘记清楚了,这个流衍城的唐天明,是老娘从北清学院硬生生抢回来的,要是开学那天我没见到他,或者他有了半点闪失,你就等着下半辈子看着你婆娘干瞪眼吧。”
“老子现在就是干瞪眼,不然哪里用得着隔天半月便要去妓馆花那冤枉钱,以示自己还很强大?”
柳一风恶狠狠的想道,然而这句自辱言语实则只为掩饰他的怯懦:“这个老娘们明明长得娇滴滴跟朵花似的,偏偏扯起嗓子撒起泼来恨不得把整个天炎学院当成菜市口。”
“现在该怎么办?”柳一风一时间愁结百肠,心中满是看着那位小寒寒的丰腴胴|体,却不能提枪上阵的恼火滋味。
他倒不是单纯怕那个姓秦的女人。
关键在于,在这京都,姓秦的修行世家和姓萧的修行世家,都不是他这姓柳的惹得起的。
柳一风将萧澜的那张钱票揣藏宝图般揣进怀里,然后一面应付接下来报名的寒门子弟,一面心里嘀咕盘算怎么将这烫手山芋给吹凉了。
是的,钱要拿,唐天明这个人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