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娃的嘴巴确实能说,全家没人是他的对手,当然包括他的哑二哥,人也还聪明,但读书不怎么样,初中还行,考上西充城里的高中后,高一只读了半期,就感觉到自己上课时在听天书了。再读下去就是浪费钱粮,于是,他就回土弯村了。
金包银啥都听金四娃的,他咋说咋对,想读书就读,不读就回家。
但金四娃想出门去广东打工,金包银就不同意了。
好不容易有个标致的儿子,祖宗的香火还指望他传呢,咋能跑那么远呢,出了事谁负责?
金包银牢牢记住了这一点。
然而,另外三个有残疾的哥哥,许是受不了村小学里小朋友们的取笑,加上也没有任何读书的天赋,大多读到小学二三年级便回家了。金包银还巴连不得(西充方言:迫切希望)这三个家伙早点滚回来,省下的钱,好供老四的。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四个儿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老四多次提出想出去打工,依靠自己的双手来改变命运,但金包银都拒绝了,而且居然还学会了一句电影台词:你要出去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每每说完这句,就配上动作,拿着刀躺到四娃的脚下了。
而另外三个残疾儿子,正好相反,金包银拿着刀威胁他们出去打工,好挣钱回来盖楼房娶媳妇。为了不出去丢人现眼,结果老大:一根绳子梁上挂;老二:一瓶农药盖拧开;老三:找不到新的玩命方法,便把骟猪刀顶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也就是说,金包银要抹脖子,老大就要上吊,老二就要喝农药,老三就要把自己的心脏当猪卵子。
可忙坏了金老四和他的娘,拉完这个劝那个,最后,这场自杀秀,以金包银完败收场,再也不敢叫三个残疾儿子去外面打工了。
三个哥哥虽然身体长得不怎么齐备,可干农活都是一把好手。
老大一出门,无论下地,还是去后院喂猪,永远戴着一个大口罩遮住那难看的兔唇,如果有外人过路,晃眼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下乡来体验生活了。
老二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要和他交流,就必须得指手划脚,远处看,两个交流的人,似乎在练习舞蹈。对聋哑人,我们只能深表同情了。
老三则不管五防六月(西充方言:相当于三伏天,意为当地农历最热的五六月间),头上永远都要戴一顶帽子,哪怕他热得全身只穿一个裤衩,而且,老三连睡觉也要戴帽子,仿佛那帽子已经永久性地“长”到了他的脑袋上,一刻也不能分离,如果有人要开玩笑,趁他在地里干活时,偷偷从他的身后过去把他的帽子揭下来,甚至拿起到处跑,那后果很可怕,而且也很严重,他不是骂你两句,而是要提着锄头来跟你拼命。有个村民曾经试过一次,不是跑得快,就差点把自己的脑袋变成老三锄头下的土疙瘩——被敲得粹碎了。这个村民被追了好几里地,屎尿都被追出来了。没有谁在被追杀时,还能淡定的。这个村民被吓惨了。同时,也宣告土弯村的新歇后语诞生:金老三的帽子——死活揭不得。(4821。2015。11。10)
金老四不读书也不能打工后,家里那几亩薄地,哪经得起他们劳作的。于是,四兄弟没事的时候,便打扑克牌,最早是打当地流行的“百百子”也就是“斗十四”,如果你还不明白,这就对了。反正两个数相加,等于14就叫吃起。“花老爷”(JQK读音为钩、筐、锯)吃的牌算一百分,扯的牌算三百分,点点数吃起不算分,但可以“下叫”和胡牌。其他一到十的数为点点数,一扯只能算一百,大小王各算一百。最开始,穷,大家兜里只有分分子,所以打的是三百一分,三百以下算“PIA胡”那三个字母是拼音,读四声,字典里没有这种读音的字,但西充方言里有。如果非要找一个字来代替,那就是“扁胡”,你可以胡,但没有人会你给钱。但它还是有存在意义的,那就是你的扁胡胡了,就能阻止人家的高分数胡牌,从而减少自己的损失。后来,这百百子打烦了,又赶紧引进射洪曹碑乡草坝场村流行的“红八胡”,还是那么一副扑克,这红八胡虽然还是“斗十四”,但牌与牌之间比较平等了,不论你是“花老爷”还是“点点牌”,只认红黑,方块红桃为红,梅花黑桃为黑。红的吃红的为两胡,黑吃黑为光墨墨,也就是没有分,除非你胡“黑满灌”。具体规则就不讲了,(妈的,我是来看小说的,又不是来学打牌的。)金刀河(何懿家)先帮读者骂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