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听到有鹿在歌唱，那就是幸福的方向。
1
文科十六班的邢青漉同学写的一手好字，人尽皆知。
许霖刚刚转学到这所高中的时候第一天就被书法社一番轰炸，除了社长青漉迟迟没有现身之外社员几乎都来找他交流了个遍。也是通过社员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里许霖得知书法社的社长比自己略大几个月，混文圈，使用账户是晨树，学习中上，性格较为固执。
是的。固执。
许霖在还没见到青漉的第一眼就已经给她贴上了标签，认识以后将这两个字毫不犹豫的擦去，为自己起初的第一直觉暗叫羞愧。
2
许霖第一次见到青漉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个瘦瘦小小站在一个短发女生旁边吃着雪糕的女生就是她。
印象中那天的傍晚特别绵长，夕阳的余晖有条不紊的落满了地上，水池在微微涟漪中折射出光，世界被镀上一层名叫静的姿态。
周遭人来人往，青漉和闵骆漠不关心只顾站在初中部门口观望，影子被夕阳拉的好长。
煕玥从班级门口出现大老远的就看到了两个人站在远处，青漉张望的姿态有些傻气。煕玥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四周，却清楚看到有个少年站在金誉门口手中捧着一个小盒子，目不转睛的望着青漉所在的方向。起初她以为这家伙和平常追青漉的人大同小异，却在对上第二眼之后惊呼：这不是许霖吗。
我天。
这是煕玥的第二个反应。
许霖站了一会儿，抿嘴轻轻的笑。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两个陌生人有种强烈的好奇心态，大概是由于周遭喧闹唯独她们孤寂成世界的缘故，越热闹的地方她们出现的就越突兀，就越吸引人。
是这样的。一定是。许霖在心中反复强调，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等到许霖走了一段路之后煕玥才走到闵骆和青漉身旁，熟络的挽着闵骆的手臂对旁边的青漉说道，“咦，听说最近书法社招新社员？”
“忙的焦头烂额，可是和那些音乐社团舞蹈社团比起来人数简直，”青漉皱着眉头轻轻叹口气，没注意脚下差点被小石头给绊倒，她倒也不恼怒，只是认真思考起来，所有的想法都在她脑海里转着圈，却迟迟拿不下主意。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听说今年高一转来了一个书法世家的男生，社员好像缠的紧。”
“那就该是许霖了吧。”
怕闵骆和青漉不理解，煕玥又认真的重复了一次，“就是我上次去参加书法比赛的那个第一名。”
3
许霖。
许。霖。
青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一个多小时都在公交车上耗着宝贵的时间，她戴着白色的耳机将自己的世界禁锢，音符将她围在一方小小的城。青漉眉目低垂安静的看着四周，偶尔目光会透过窗看向这个世界，夜幕低垂路灯攀爬起来的暖色调将这座城市包裹，才刚刚看到的景象却在视线中不断的向后移动。
下了公交车从站台到家还有几百米路，路边的种着高大的乔木，连绵不绝成海，暖色的灯光扑在叶子上，发出橙亮的光泽。青漉不顾看四周的景象，只是自顾自横冲直撞向家里的方向跑去，如往常一样家里只有奶奶。
其实青漉也不知道这栋低矮的小房子还称不称的上家，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父母都变成了刺猬，不会拥抱对方只会争锋相对。矛盾的缺口随着时间和大家的疏忽中一点点的扩大，就像砸进了眼睛里的柳絮那样微不足道却驱不散的疼痛。
一次一次，又一次。
青漉不明白大人之间，只是在后来父母亲问选择谁的时候轻轻的低下了头，很久很久之后她小声嘀咕，“跟奶奶。”
小小的青漉就在那一瞬间，忽然长大了。
她只是有种强烈的预感，时光即将从她身边夺走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她有种极为悲伤的错觉，全世界她只有她自己了。可是她没有哭，只是兀自甩开父母亲伸来的手跑到了隔壁房的奶奶身边。
从以前，到现在，甚至是很久以后，青漉都没有后悔过这个选择。
“奶奶我回来了。”还没进门青漉就习惯性的叫嚷上一声，厨房里的香味却先奶奶的声音一步缠住了青漉的鼻子，她断定今晚又有她喜欢吃的菜肴，动作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阿漉回来啦。”
奶奶听到了青漉丢下书包所发出的声音，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青漉，身子骨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可是青漉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一样，她的背好像弯的更低了些，她的声音似乎比年轻时候多了一些疲惫，从小就发誓要好好照顾奶奶，但是脑海里却不断的想着闵骆说的那句话，异常残忍却又无法反驳。
“我们每天都死掉一点。”这句话就好像一剂毒药，让青漉不得不去珍惜每天的黄昏和朝霞，让青漉不得不多拍一些照片，可是，总有些东西我们这一生，都永远不能抓住。
她走进厨房拿出碗筷在桌上摆好，与平常不同的是今天奶奶让她摆三份，她的眉眼低垂，猜想大概是父亲回来了。
父亲对自己很好，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总带着恨，因为这个世界总是不能美好的太完整。
这顿晚饭吃的还算融洽，多数时候都是父亲没话找话问一些青漉学校里的事情，她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多少刻意省略了一些。
晚饭过后奶奶就在屋外和邻居闲聊，父亲没有多逗留只是在临走前往青漉钱包里多塞了几百元，这么多年来对于青漉他一直抱着内疚的心里，总想着要弥补，可是他大概始终不明白，感情和金钱永远是不可等价。
“我们家阿漉小时候就喜欢看书写字，前阵子参加竞赛还得了一等奖呢。”
晚饭后奶奶在外面和亲戚闲聊着，每一句都带着优越，也就在这样的闲聊中青漉听到他们口中说了一声许霖，有些心生好奇走到窗户旁边将窗户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安宁晚上泥土在空中翻滚的气味。
可是那个名字却像烟雾那般渺茫，就此消失成了美好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