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再见深陷哪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轰轰烈烈地往前走从来都会累的精疲力尽。
而青春最大的意义,不过是如夜夜都会响起的风,细水流长
1
秦楚那天一个人坐了好久的飞机,双手捧着头看着窗外的云层,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人的狂野亦或是一大片白色的荒原。她好久没回国了,伴随着一阵持续的风声,在荒原中驰骋了好久,终于是到了重庆了。
从飞机上下来,双脚触碰到中国土地的那一刻,矫情地差点哭出来。
腿腿本来说要来接秦楚,可她知道腿腿这几天刚刚接到了一个大案子,实在是很忙。就推说自己有亲戚开车过来。腿腿再三要求不得,也只好作罢。
她出了机场就去那家去了很多次的店吃火锅,坐在去时的出租车上时,还担心了好久会不会已经没有开下去了。然而是多虑了,秦楚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时,那个胖胖的女老板也一下子从柜台里抬起头来,微笑由客套变得惊喜。
“秦……?”胖胖的女老板抬起手指着秦楚把秦字念了好久,也一直没有说出名字来。
“秦楚。”秦楚替女老板说道。
胖胖的女老板连声说对对是你,然而引着秦楚到了那个熟悉的位子。期间问过秦楚是不是还有朋友要来,秦楚摇摇头说没有。老板娘啊了一声,却又很快地收起有些尴尬的表情。
很快就点好了餐,老板娘笑意盈盈地扭着屁股进了后厨。
秦楚一个人坐在包间里好像显得有些奇怪,她很是感触地用手指摩挲着木质的桌子,这个座位她初高中时期来过很多很多遍。她甚至熟悉了桌子上哪一块角落有奇怪的纹路。
点了好多菜,也很快就上齐了。秦楚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
不是不好吃,就是觉得,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了。于是起身走出包间环顾四周,在找些什么。
秦楚问老板娘,那块板子还在么?老板娘一愣,想了很久才拍了拍脑袋说:“啊你说那块贴满便利贴的板子啊,早就拆啦。不过便利贴我都保存了,你等等我。”说着便在前台的小柜子里摸索起来。
不消一会儿,老板娘就搬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楚。
“喏,都在里面。”
秦楚把小盒子抱回自己的座位,在一堆便利贴里找了好久。
终于找到了那张绿色的便利贴,上面是已经褪了色的墨迹,一句淡淡的年代久远的话。
“这个年纪啊,成功了是因为你做了该做的,失败了是因为你做了喜欢做的。”
而右下角的两个字的签名,原本就很淡,如今已经淡的如同一团化开的水,再也分辨不出来了。秦楚摩挲着那两个字,感觉时光好像倒流了。
秦楚买了单,谢过老板,要了那张便利贴,很认真地放到行李箱的内袋里。一个人拉着大大的行李箱,在天气最炎热的时分,穿过一条又一条的林**,走了一遍又一遍古砖铺成的老街,听着那些已经不太响亮的叫卖声,走的浑身是汗。
走了好久,最终走到了学校面前。
秦楚站在南开门口,看着校门口清晰的几个大字,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闭上眼睛再睁开后的下一秒,她会看到当年的那些人穿着校服从门口鱼贯而出,会看到初二的许多个清晨总是奔跑着的许霖。
但也终究只是错觉,现在放暑假,学校安静地只能听见麻雀在叽叽喳喳。
忽然吹来一阵很柔和的夏风,就像当年一样。
2
山城的夏天是出了名的热,秦楚穿着一件宽松的背心,和妈妈坐在冷气开的很足的客厅依旧不停地喊着热。妈妈嘴里嫌弃着秦楚娇生惯养,手上却找了把蒲扇轻轻地给秦楚扇着风。秦楚走到了阳台上。
秦楚记得那时候楼下跑过一个白衬衣少年,穿着干净的衬衫,眼睛格外明亮。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那个少年格外熟悉,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却又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于是她问妈妈。
正在削苹果的妈妈抬起头来随意地看了一眼,说,那是我们这的许霖啊,住的离我们挺近的,就在对面几楼。好像也和你一所中学。
秦楚终于想起来了。
她在上学的路上看到过很多次许霖,而许霖总走在她面前,走的飞快,仿佛家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事等着他完成。许霖总是穿着校服,校服被洗的发白,在秦楚眼里又大又丑的校服却意外地被许霖穿的好看。
她和许霖迎面走来无数次,却只打过一次照面。而唯一的一次,也是一次尴尬的错认。那天她背着书包放学回来,迎面看见许霖正急匆匆地要去赶公交车。秦楚停下脚步望了许霖一会,忽然产生了一种是自己从前同学的错觉。
于是很自然而然地,咧开嘴冲许霖笑了一下。
而许霖微微一愣,犹豫了很久,小眼睛转的飞快,最终也甜甜地冲秦楚笑了。秦楚对那个笑容记得很深,她始终都觉得,许霖的笑容就像是末冬的深夜里忽然吹来的一阵春风,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两个背着书包的小不点,在一条种满老树的街道,像是遇见了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相视而笑。却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初二开学报道那天,秦楚就感觉到了不一般,些许是因为今年的校门重新漆过,些许是因为以一种不同的身份踏入校园。她走进校门的时候,看见有几个成年的姐姐戴着口罩和相机一同进校门。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学校里进了好多不是本学校的人,要让她说出原因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秦楚成绩不错,去班主任处报了名以后向班主任要学生名单,班主任很和蔼地笑了笑,递给她一张。她一个个看下去,心情变得有些不好,什么嘛,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直到最后,她看见了许霖两个字。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么多人了。
3
其实秦楚没有想到许霖是一个这么好相处的人。
她记得开学第一天的时候,第一节上课前教室门外趴着好多人头。班主任赵老头们对她们吼了很多次,依旧无济于事。秦楚的座位就靠窗,她特别喜欢坐在靠窗的座位,因为这个视角很开阔,轻轻一撇就可以看到远方。
秦楚很想走到教室门外去,对那些人说,可不可以不要把脸贴的这么近,脸贴着玻璃真的很丑诶。
许霖是第三节数学课的时候才来的,听那时候正在上体育课的同学说,许霖从车上下来就背着绿色书包狂奔着,像是一丛飞快移动着的绿植,穿越操场走到教室门前。气喘吁吁地站定,许霖举起右手,缓了缓,接着清晰而有力地说了一声“报告。”
秦楚很想像以前一样,对这些事漠不关心,专心专注于课本,然而秦学霸还是悄悄地把目光从数学课本上移了开来,忍不住地看向门口。
许霖背着书包,因为奔跑的缘故胸口起伏着,额头上满是汗珠,站的很直很直,敬礼的姿势非常的标准。
数学老师很和气地招了招手,说了声进来。
许霖显然松了口气,小跑着进教室,在秦楚的后面两排坐下。路过秦楚的时候,许霖停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像第一次打招呼时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
秦楚一瞬间竟然不知所措,手里握着的笔忽然咚的一声掉到地上。她赶紧弯下腰去捡,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数学老师的课讲得很精彩,每次提问回答声总是此起彼伏。而最响亮的声音总是从秦楚的后方传来,那样清晰干净的声音,不须回头看就知道一定是许霖在争着回答问题。许霖很积极很大声,可是答案往往是错的。
数学老师开玩笑说:“许霖同学那么积极,正确率还得多多提高噢。”
秦楚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许霖的反应。她看见许霖的脸一下子涨红,然后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嘟着嘴说好好好一定努力提高。
下课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围在许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了好多问题。许霖也不恼,在人群中间很安静乖巧地听他们提问。
而秦楚一直坐在许霖前面,始终留给许霖一个背影。秦楚咬着笔头看着数学老师留下的一道压轴课后题,一个人独自想了很久,最后打开文具盒拿出圆规,照着题目重新画了一遍图,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其实她也很想和同学一样,在课间释放着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走到他身边,去了解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然而秦楚本能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就是不想和众人一样。可事实上,她打开文具盒的时候,文具盒内镶了一个随身镜,镜面反射着奇妙的光影。
她透过镜子看见,许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校服,左手撑着头笑着看着周围的同学们。秦楚记得那个时候有这么一束阳光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到许霖的座位上,阳光像是浮动的碎金又像是流动的染料一般,为许霖的黑发染上了一层金色。
“许霖长得是挺好看的”秦楚心里想。
放学以后,班主任把值日安排表贴出来的时候,就在今日值日栏上看到了许霖的名字。
许霖和秦楚被分派在一起,负责第一小组。
老实说秦楚在看到“第一小组:秦楚许霖”一行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害怕许霖的娇生惯养,对于打扫卫生这些东西并不在行。
事实证明是秦楚想多了。
许霖扔给秦楚一把扫把。“秦楚,我们俩一起扫,一起拖,你负责一半,我负责一半,成不。”许霖握着一把扫把笑呵呵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叫秦楚啊。”秦楚没忍住,脱口而出。
“今天数学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叫秦楚的时候,你站起来了呀。”许霖满不在意地回答。
“哦……这样啊。”秦楚显得有些失落,但也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开始打扫卫生。很快秦楚就发现,自己的速度还比不上许霖,许霖把自己负责的区域打扫好了的时候,秦楚在扫完一半。
许霖很快就握着扫把来她这了,两个人都不言语,低着头默默地干着。
值日完成后,秦楚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却被许霖拦住。
许霖站在秦楚面前,一对比显得格外高大起来,像是一座略显清秀的小山。
“秦楚,那个,数学老师留下来的那道数学题我真的不会做。我在下课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已经解出来了,你可不可以回家的时候把答案用微信发给我啊。”
秦楚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霖又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只黑色的签字笔却没有找到一张纸。挠了挠头,便说:“你把手伸出来。”
秦楚不明所以,却还是伸出了手。
许霖打开铅笔字的笔盖,弯下腰,在秦楚的手掌上写下一行字,是他的微信号。而秦楚站在他面前,浑身僵硬,笔尖滑动掌心,留下一串串数字。而那种的奇妙触感仿佛一阵微小的电流通过她全身,痒痒的酥酥的。
“我们同路,要不一起走吧。”许霖说。
话说出了口许霖就有些后悔了,如果是在几年前他是完全可以这样说的,然而他现在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身份。
秦楚察觉出了许霖的尴尬,摇摇头说不了我还有事在学校,你先走吧。
许霖点点头,说我先走了哦。
秦楚又再次笑着点头。
像从前那样,许霖背着书包,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迈着大长腿在秦楚面前走着,给秦楚留下一个高大而好看的背影。
许霖走的很快,脚步很轻盈,轻松地传过走廊和操场。
像是一阵风。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秦楚那道题反反复复研究了好几遍,写了两种不同的解法给许霖。还标出了这道题的相关知识点中应该掌握的重点,用正楷字满满当当地抄了一整页的A4纸。发给许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
秦楚有些失落,却也并没有太在意,许霖的身份不同,忙也正常。于是她放下手机,吃了几口妈妈刚刚切好的冰镇西瓜,在书房里刷着一套五三真题试卷。
睡前秦楚站在窗口,很努力地探出头想去看许霖的房间是不是还亮着灯。但无论到哪个房间去看,视角就是偏偏看不到许霖的房间。
秦楚终于还是去睡觉了,躺在软软的床上,却始终睡不着。她可以很清楚地听见窗外栖息在那棵老榕树上的此起彼伏的蝉鸣,可以听见柔软的夏风轻轻拍打木质玻璃窗的声音,偶尔几辆车路过,车声呼啸。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见叮的一声的微信提示音,秦楚一下子清醒过来。刷开手机锁屏。
许霖:天啊解答的好全面啊!希望秦学霸可以多多担待许学渣.
秦楚笑着发了个OK的表情符号,心满意足地睡下。
从那天以后,许霖和秦楚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盟友关系。在网络上聊得天南地北,在学校中几乎没有说过话,像是陌生人。放学时许霖依旧穿着白色校服背着书包走在秦楚的前面,穿过林荫穿过操场,留给秦楚的只是背影。
许多人甚至认为他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对方,就比如说有人拦住许霖的同班同学,希望帮忙带礼物。全班同学几乎都被找了个遍,秦楚却独独没有。
4
学期过去一半的时候,许霖开始频频缺课,在重庆的日子变得少之又少。秦楚很担心王源的课程会落下,所以开始复印自己的上课笔记。但是她和许霖的程度有不同,复印了以后,秦楚还需要再删减一些内容上去,一张A4纸上,红红蓝蓝被涂了个遍。
她从来都不敢把笔记当面给许霖,都是一大早去学校趁着全班都还没有来,小心翼翼地把装订好的笔记放到许霖的抽屉里,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时,心跳剧烈耳根红得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那天和往常一样,秦楚五点钟就起床去学校。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了早餐,手里紧紧握着做完整理好的笔记。
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却发现许霖趴在他的座位上补眠。
秦楚放轻脚步走到他旁边,放笔记的时候也尽量没有发出声响,却还是惊醒了睡梦中的许霖。
许霖揉了揉双眼,满脸疲倦。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秦楚问。
许霖打了个很深的哈欠,声音很轻地说:“昨晚飞机晚点,等了一晚上,三点多才登记。没时间回家了,刚下飞机就来学校了。”
“所以你一夜没睡啊……”
“在飞机上睡了会儿,睡得挺浅的。”
“啊……那你再睡会儿,我不打扰你了。”
许霖似乎想再聊些什么,但是实在是困得说不出话来了,点点头,继续趴在桌子上。
秦楚坐在许霖面前,看着许霖的小毛脑袋,和起伏的后背,脑中仿佛可以联想出昨天王源深夜候机的场景。
许霖的刘海有些散乱,秦楚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它理好。刚刚理好就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秦楚心猛地一惊,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一本英语书,心不在焉的大声读着单词。同学进来了,在门口有些惊讶地说:“许霖今天和学霸来的一样早啊。”
秦楚念着英语单词,心里却满脑子许霖困倦的样子,担心他撑不过上午的课。
早读铃打响的时候,王许霖挣扎着起来。期间秦楚一反从前,回过头去看了无数次许霖。班主任都点名批评了“秦楚,后面有什么好看的。”许霖还是显得很困,却也认真地读着英语单词,秦楚稍微有些放心了。
她秦楚偷偷地在许霖的桌子上放了一包速溶黑咖啡。许霖看到以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去办公室打了热水,冲了一包。黑咖啡的味道很苦很怪异,许霖喝了一口,眉头就皱的紧紧的。
坦白说那个早上对于秦楚来说显得格外的难忘,她记得那天早晨起床重庆的雾很大,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她也记得那天太阳升起的很早,阳光如利剑一般把浓雾划破了。她记得那个累的说不出话来的少年,她好像能够听见载着少年归来的那架航班降落的声音。
中午的时候开始下雨,许霖没有带伞。秦楚很想把自己的伞递给许霖,却发现很多女生排着队给许霖送伞,秦楚想了又想还是偷偷传给了许霖。许霖却又拿了回来,说,我一个大男生的淋淋雨怕什么,你就不一样了。
许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冬季校服,站在走廊尽头犹豫了一会儿。把冬季校服举过头顶,在雨中冲了出去。而冲出去的一霎那,等候许久的女生们爆发出了一阵好帅的声音。而秦楚举着雨伞走在王源身后,第一次看着许霖的背影,有了说不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