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吴皖皖,爹爹本是苏州的县令,娘亲是名满全县的绣娘,她在爹爹还没有当上县令时就嫁给了他,后来,又生下了哥哥,再后来才生了我。我自小受到的教育,一点也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我将母亲的刺绣功夫尽数学来,师傅说我学的很好,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那一年,我才十二岁,爹爹被诬陷受了贿赂,朝廷二话不说,一道圣旨革了爹爹的职,查抄了家产。娘那时也生了重病,北方传来消息,战乱导致民不聊生,听说,苏叔叔也在战斗中作为将领被敌方合力刺死了,苏叔叔与爹爹从小一起长大,爹爹从了文,苏叔叔习了武,娘亲与苏婶婶亦是手帕交,都是绣娘,爹与娘的姻缘都是他们牵的。
那几日爹的神色很是憔悴,渐渐也病了,哥哥不让我去看爹娘,只是摸着我的头“皖皖听话,爹娘没事,皖皖不要打扰爹娘。”哥哥的眼里是苦涩,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哥哥将爹娘的屋子锁了起来,他自己也总是早出晚归,我在屋外喊着爹娘,没有人应我。终有一日,哥哥病倒在我面前,我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是苏婶婶收留了我们。我这才知道,爹娘早已去了,这段时间,是哥哥在外头教一些富家公子读书来养家。苏婶婶的气色亦不怎么好,苏叔叔的死,带给她和苏姐姐的打击不是一星半点,婶婶哭瞎了眼睛。
我和姐姐一起靠刺绣为生,婶婶劝哥哥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这个家,靠我与苏姐姐撑着。没多久,苏婶婶也去了。
我以为,苏姐姐将来是要做我嫂嫂的,哥哥是个榆木脑袋,他尽知道读书读书,要为爹爹平反冤屈,他一点都没看出来苏姐姐喜欢他。我十四岁那年,苏姐姐去了京城,她把积攒多年的银子塞给我,让我以后的日子不要太辛苦了,她要去京城,也算帮哥哥看一看,她说她会等哥哥考取功名,再娶她。她的笑,是我所见最美的。
我没有想到,苏姐姐就这样去了,十七岁那年,苏姐姐回来了,她的骨灰躺在棺材里,身边还有令一副棺材,听说是她的夫君,苏姐姐没有等到哥哥去娶她,我不怪她,姐姐能幸福我便很高兴了。
柳檠,是他送苏姐姐回来的,我每每去姐姐墓前,总能看见柳檠一个人执着一壶酒,孤零零地坐在墓前,姐姐的夫君,是他的二哥。不知从何时起,他走近了我心中,他姓柳,我不是傻子,此人非富即贵,我不大明白为何他一个富家公子在面对我时总是仿佛卑微到尘埃里。
他通常一个月只会来苏州一次,他的家,在京城。十九岁那年,苏州涨起了大水,他这一次来,一留就是近一年,我与他拜了堂成了亲,哥哥很高兴我成家了,有个人照顾我,我却忧伤,哥哥已经二十一了,却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我与柳檠后来还有了一个孩子,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日子。
生下沐儿以后,我因为养胎时母体没有调理好,身子一天一天虚了下去。
我死前最担心的,莫过于是柳檠的家里不承认沐儿这个孩子,我愈发憔悴。
柳檠没日没夜地守在我床头,我快要死了,回光返照,我那一日特别有精神,抱了沐儿在院子里散步,沐儿很乖,他一直在笑,柳檠携了我去了苏姐姐的墓前,回忆了我们的相知相遇,我知道我撑不住了,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夫君,算皖皖求你,皖皖知道,夫君是富贵人家,或许夫君家中,已有比皖皖贤惠的妻子,皖皖只求夫君能护沐儿一世周全。”柳檠只是抱紧了我“好,我答应你,我就算舍了自己的命,也会保全沐儿。”
我只听到这一句,便再没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