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前吧,我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说,她叫罂粟,我知道,她是魔族公主。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小孩,但年龄,或许不比我小多少。
自创世以来,我奉了天帝的命令,守在轮回,修改着生死薄上一个个被阎王混错了的名字,或是一些有前世功德改命的人。那时的日子,当真是很无趣。
直到魔族第一次攻上天庭,直到我第一次遇见那个孩子。
神魔本该是两立的,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孤零零地躲在圣林里,眼中满是戒备,仿佛一只失去了保护的小老虎,凶狠却又惹人怜惜。
我不会忘记她看到我时的表情,满眼震惊,还有远远的疏离。那样的眼神让我感觉很不好,于是就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她要与我同归于尽。不过最终嘛,还是没有。
她告诉我她叫罂粟,我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她体内的魔气,但是,我怕她因此做出什么伤害她自己的事,便问她是不是小樱花,我好像记得那个孩子也叫樱素。
我看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与不可置信,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知道她不愿意飞行,就带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可我没想到,她受得伤会那么严重,看着她缓缓倒在我面前,便再也无法控制地将她抱在怀里,心里涌上一些奇怪的念头,就因为我是神么?为什么我不能保护她。
这个孩子虽然是个公主,比起神界的孩子来说却更有韧性,更坚强,她从未被灌输过什么魔族即是使命。是非善恶自在她心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人。相反的,好比我少时,所有前辈乐此不疲地告诉我神即是正义,与神作对都要被清除。我那时就不明白,为什么神要高人一等?为什么神一定是正义的?
就这样,我抱着粟粟走了很久,几乎逛遍了整个天庭,去了许多连我也未曾到过的地方,我知道,粟粟只是为了找神界的出口,她不愿意待在天庭。
有很多次,我以为她放下了介怀,愿意亲口告诉我她是魔族的公主,而不是顺着我的意思说她是小樱花,我希望她愿意相信我。可每每她想对我说些什么,我能大致猜到,她却总是退缩了。我也不强迫她,只是笑笑,回头后尽管心里难受,再面对她却又是一派喜乐。
神族的动作其实很快,很快就发现了魔族公主失踪,必然是留在了天庭。
那时的我已经打算送粟粟离开神界了,毕竟这片地方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危险。神族守在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彼时我牵着粟粟的手,站在他们面前,我知道终免不了一场大战,但丝毫不想退缩。
我本是不生气的,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将粟粟贬的一文不值,他们凭什么,我一路小心翼翼护着的孩子他们凭什么张口闭口就没有一句好话。
我拿眼角去瞥粟粟,她低着头,一声不吭,我发现他们每说一句,粟粟的睫毛就会微不可查地颤动一下,我的心在那一刻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情愫,我从未见过粟粟这个样子,我知道,她很难过,甚至有些可怜兮兮的。是啊,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她?看惯了那么多人的命运,我还会怕什么?
内心有些复杂,一开始只将粟粟当成与小桃花,小樱花差不多的妹妹来看,现在看来,却仿佛有些不一样,我那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似乎喜欢上粟粟了,尽管知道她的年龄与我差不了多少,但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还是有些郁闷,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那次分别前我最后一次抱她,我说,让她走,神界的出口在圣泉边上。然后将她奋力扔向了圣泉的位置。
这些神界的君子们,有必要与他们打一架了。我怕他们追上粟粟,那一战,很是惨烈,差点逼迫天帝出手将我抹杀,最终,只是修改了我的记忆,他毕竟欠了我母亲一条命。
后来,我只记得记忆里有个叫做樱素的姑娘,似乎,是天庭的樱花花神。
小樱花在时隔多年后已经长大了,我要谢谢她。那一年过后,为了防止我再想起什么,天庭在也再没有出现过罂粟这个名字,小樱花当年还很小,没有见过粟粟,所以只告诉我她不是罂粟。她还劝我去找找,她说她看得出来粟粟对我很重要。
直到后来的那一次神魔大战,我看见魔族公主总是看着我,眼神里是熟悉的感觉,但我还是没能想起,她究竟是谁。
两军对阵,我毫不犹豫的将宿命之笔刺入她的小腹,她居然笑了,就好像罂粟花一般,凄苦却又让人沉醉着迷。我终于想起,她是粟粟,我等了上万年的粟粟。她终于,长大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她也因此被魔族驱逐。我执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大不了我也退出神族好了。
我们去了一个小岛,定居在那里,粟粟有了身孕,我要照顾她。
我没能想到,神魔两族都追了过来,什么神,什么魔,当真是可笑至极,不过是两种容不下世界上有比自己强大的势力的种族罢了,他们都怕我与粟粟的孩子,所以要杀了我们。
呵,天道,天道也不愿放过我们,不如说是天帝不愿放过我们,魔族有魔帝庇佑,怪一族也因依附魔族得以生存,都在天道之外,但,神,人,妖,鬼,只要有四者之一的血脉都会被天道束缚,因为天道,是天帝创下的。那一条天规我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是除同族不能结为夫妻罢了,母亲当年便因此而死。
粟粟怀着的是我的血脉,自然逃不过这一劫。她说,她不后悔与我一起死,但她要把孩子送走,我那时因为有孩子固然高兴,却更希望他没有出现过,我想要粟粟活下去。
最终还是依了她,即便我们死了,孩子也能好好活下去。这一生,我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