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雾怜辗转难眠,悉悉索索的翻身声让她更加烦躁,于是她倏地腾身而起,抓着头发,在这深黑的夜中,看上去着实瘆人。她依稀记得自己嘴里好像一直嘟囔着什么,直到嘴都麻木了,这疲惫无力的感觉让她无法安睡,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究竟在怕什么?
但一秒过后,雾怜便也释然了,她的确有愧疚和恐惧的人,便是那女魔头。但她不是不愿将所寻到的东西交给她,她不想她凭借这东西找回过往的回忆,然后又勾起不必要的争端。雾怜已见惯她与神灵殿从争吵演变到后来的拼死一战,不管来者是谁,只要是她看不惯的,她总是会和那人打上一架。她总背着一身伤回来,但傲气并没减半,这让雾怜知道她是赢了。但这两年,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少,只因她在不断搜罗天下的奇珍异宝来使自己变强,雾怜心中莫名地不安,不知她这次要玩什么,或许是一场血雨腥风,她这才从中拦了一脚。
对不起啊,女魔头,不是我不告诉你实情,只是我真的很怕会因此失去你,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而且我也真的很想帮子天一把,他给予了我很多,更是我第一个朋友,所以这次你能原谅我吧?
雾怜摸索着口袋,当指尖触碰到一丝凉意之时,她知道那东西还在,便将它拿了出来,仔细端详,在黑夜里闪着微绿色的光。她轻轻走到卧室门前,蹑手蹑脚地走进房内,周围黑漆漆一片,平缓的呼吸声传来,想必风子天已经入睡了。凭借记忆,雾怜悄悄地移动到床头柜旁,舒缓了一口气。雾怜的手在之上不断摸索着,当她触及到一个类似于包裹状的东西时,便毫不犹豫将手中那个发着光的东西塞了进去,为了不暴露,还特意将包裹整理好放回到原位,那东西像有灵性般识相地将光隐藏。
临走时,雾怜还不忘在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听白青衣的话,吃晚饭的时候他叮嘱他需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或许过几天就要启程,可时间也还不确定,这小子还真就收拾好了!真是气死人了!
当门轻关上时风子天便知雾怜已经离开了,睁开了双眼。其实在她刻意将门不动声色地打开之时,风子天已经清晰看见她的身影和那门发出的细微声音。知道是她,便佯装入睡。他最近有了个习惯,便是躺在床上,闭眼,与卡宝一同进到冥想状态,在常人看来,与睡觉无异。
雾怜与那白衣人的对话,风子天也依稀听到了一点,但听不全,似乎是那白衣人设下了结界,让里头的声音无法传出,但连风子天都听不完全,可见她等级修为之高。风子天倒不担心雾怜的安危,在他心中,雾怜一直都是那种聪明机灵,应变能力很强的存在,再加上她灵术很厉害,所以如果是对她不利的人,她定会想办法发出声响向他求救,或是自己逃离。
当雾怜进到房中时,一半庆幸一般担忧,她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吧?应该不会,她这么厉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在见到雾怜将一枚发着光的果子放入他的包裹里时,风子天更奇怪了,小怜她究竟在演哪出啊?算了,明天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风子天安然入梦,却没注意到门外的雾怜,看着窗外独忧愁,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风子天早早地起床想要找雾怜问昨晚的事,却只见空荡荡的客厅,和空无一人的沙发。以往不管多晚起床,都可以见到雾怜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可今天……却没再见到。他转头,视线定格在桌上那一盘热气腾腾不明觉厉的菜,难道是青衣来了吗?
风子天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盘上摆着的是炸成一坨的面,毫无美意,根本不像白青衣的作风,但此刻的他只想快点找到雾怜,无心留意这些细节。
风子天慌忙往四周望去,终于从窗外瞥见一白一紫的身影,是小怜!不过站在前面和她说话的那人是谁?
于是风子天一股脑冲出门外,将雾怜拉到自己身后,对着眼前人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是谁啊?干嘛一大早就找小怜?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雾怜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一阵莫名的感动与安全感,当看见女魔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和风子天时,便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别再说了。
“小怜,她是谁啊?是你认识的人吗?你了解她吗?是好人还是坏人?”风子天转头,看着雾怜吐出连串的问题。
重复两次了,可真有趣。
“小子,你觉得一个坏人会因为你这样问,就和你说他是坏人吗?很荒谬不是吗?所以啊,以后为人处事都不要想得这么简单,会被骗的。”紫衣人笑得一脸鄙夷,“而且,我是你长辈,你刚才在我面前这么不客气地质疑我这么多,是不是很没礼貌?”
一时间,风子天被说得哑口无言,一边挠着头,一遍不断说着对不起。
“算了,好在你遇见了我这么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就不跟你计较了。”紫衣人道,“我叫木锁忆,是你身边这丫头的老师,今天我来是为了接她回去,谢谢你收留了她,叨扰了这么多天也真是麻烦你了。”
要……回去了吗?也难怪昨晚……原来是这样。
风子天深掩忧伤,仔细审视着这所谓雾怜的老师,想知道她究竟是善是恶。
眼前人三千青丝直垂腰际,没有束缚地散落在两旁,和雾怜的浅黄短发相比多了一分飘忽的美感,却少了芳华的元气与明朗动人。紫色上衣,长而紧直,衬得她身材曼妙,一袭暗紫色长裙直到脚踝,更突显她气质窈窕。那绑在脚踝处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手腕的飘带在风中飘舞。她肤如凝脂,唇红齿白,本是透亮的双眸,却被她生生染上魅惑,让风子天忍不住猜测,她一定有一个沉痛的过往,才会用如此办法将自己掩饰。
一阵花香袭来,很舒服的味道,让风子天不禁一秒恍神,他记得他妈妈身上也有同样好闻的花香。
见风子天紧盯着木锁忆不放,便立马拽了拽了他,在这样看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女魔头最讨厌别人目不转睛地看她的脸了。
果然,木锁忆不耐烦地说道:“小子,我有那么好看吗?我可是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只因表面便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假如你看见了我的真颜,便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带着深深的冷傲与不屑,惊得风子天立马回神,他这才发现眼前人的双颊被深深埋在发中,有时她的眼眉也被额前的碎发遮掩看不真切,是在掩饰什么吗?
一人警惕地盯着她,一人深深地望着他,这两人的种种都被木锁忆尽收眼底,有点意思。下一秒,木锁忆像一阵风般瞬移到雾怜身前,将一粒药丸塞进雾怜嘴中,吓得她连咳不止。
“你给她吃了什么!”风子天怒喝道。
尽管这人长得真的很漂亮,但却这么粗暴地给雾怜喂下不知名的药丸,让风子天心生敌意。
会不会有事?要不要找卡宝来帮忙?这要出了人命可怎么办?风子天不断乱想着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与解决办法,紧张焦急地看着不断咳嗽的雾怜,帮她拍着背。
该死的,这女人还真不会温柔一点,喂药就喂药吗,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心理准备,这么硬塞过来,是有多恨我!差点要被噎死了!
“呀!你个女魔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能不能再温柔一点?!”雾怜愤怒控诉道。
“我倒是有一个多月没听到你叫我女魔头,甚是怀念,怎样?不服来战啊!”木锁忆毫不吝啬地回击道。
风子天愣愣看着两人的唇枪舌战,眼神一直没离开过雾怜,直到把她盯得别扭了才收回。雾怜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只见风子天一脸欣喜,道:“小怜!你会说话了?!太好了!我……我……好激动!”
“瞧你个傻样!我本来就会说话,只不过因为需要所以才吃了女魔头给我的药,办事方便安全。”雾怜嗔笑道。
“方便吗?我一点都不觉得,至少我很想听到你的声音。”风子天说。
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雾怜难得羞涩变扭,不知所措起来,惹得一旁的木锁忆不禁一阵白眼。
“不过,你问什么要喊你老师叫女魔头?我觉得她没那么吓人啊。”风子天问。
“那是你不知道她,她这个人跟鬼神差不多,特别是对我的和其他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就像个魔鬼一样,超级恐怖,而且他还常常虐待我,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所以我才喊她女魔头!”雾怜声泪俱下地说道。
“虐待你!她不会就像那个抛弃你还嫌弃你的妈妈一样,把你当下人吧?!”风子天愤愤不平地看着木锁忆,说道。
“呀!我说雾怜你,瞎扯些什么!我在一旁都快听不下去了,你……”木锁忆指着雾怜就想开骂,可奈何雾怜连忙抓住空隙就说起来。
“老师,我知道我就是个累赘,妈妈嫌弃我,你养了我这么多年,肯定也心存不满,但我不会就这样背信弃义地离开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无怨无悔,我死都不会走的。”雾怜捂住脸,似有那回事般,抽泣起来。
这一番闹话,却直直戳入木锁忆心中,她以为自己早已没了心,但眼前这这毕竟也是她养了六年之久的孩子,或多或少会有些感情的。
“快点给我道别,别磨磨唧唧的!”木锁忆强忍住情绪先行离开。
两人一时无语,风子天这才发现雾怜身上穿的,正是那时他给她的那件雪白纺纱连衣裙,衬得他更加清新娇弱,让他不仅滋生喜悦,夹杂着更多不舍。
“那个……就是……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再见面,假如让我看见你瘦了,我一定不会饶了你,这也要算进我们的约定中!”雾怜闷闷开口。
“可是你只让我答应你三件事而已。”
“你想找打吗?!”
风子天一把抱住雾怜,缓声道:“我会好好照做的,但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忘了有我风子天这么一号朋友,更要照顾好自己,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好,那我们都要遵守彼此之间的约定,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讨厌我,不能去看别的女孩,不能对她们笑,更不能把她们留在身边,知道吗?”
风子天点点头,这撒娇似的话语,耳间残留的温度,渐渐离去的背影,让他想有挽留的冲动。回过神时,才发现那人早已走远,她看着他,眼神忧伤。
一定要再见啊……
远处,她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留,渐渐模糊的面容,让她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