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不久,但天气却依旧阴沉沉的,没有烈日高头照,只有淡淡的土气弥漫。
道上不时可以见到人来人往,这条路,是通往淮州主城的。
从青麟山下御马奔程半天,陈轩来这里,已经算是进入了淮州城地界。
大乾七州之一的淮州,陈轩来个好几次,因为他是楚地人,楚地就在淮州的近邻,当初他陈轩也是有在淮州四两拨千斤闹过好几起事的,追杀个在楚地无恶不作的古云双雄,那可是在楚地犯过无数案子杀人放火都干过的江洋大盗,从楚地逃窜到淮州,最后还是陈轩出手,给在淮州就地斩杀了,之后尸首悬于楚地大城门口,以此示众,杀鸡儆猴。
轰隆隆,雷鸣闪烁,又是大雨倾盆之时,天空中,顿时更为阴暗,雨水开始大肆漂泊而下。
春季尚在,雷雨阵阵,倒是情有可原,只不过苦了没雨具的陈轩。
幸好到了远处好个破山神庙,倒是可以挡挡风雨,不过已经有人先到了,外面有辆马车,是由一匹大宛马拉着的。
有点意外,但也没到何许程度,这在意料之中,雨那么大,行马车最是不安全,泥泞湿土的,马儿最是焦躁狂暴,停顿休憩,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谁都不喜欢大雨天的还赶路。
陈轩来到庙门口,庙门微微合上,留着条空隙。
“有人吗?”
“有,进来吧。”
陈轩知道,有点低沉和老气,老气横秋的。
推门而入,扫了两眼里面环境。
庙自然是小庙,破屋子,有供桌,上方是尊不知道是道家还是佛家的尊者,且里面有很多稻草堆放在墙上,角落还有蜘蛛网丝,屋梁破了几个洞,滴滴答答的,是雨水打在屋顶的声响,地方是破乱,但还是能避雨的,反正空间也不小。
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老者,穿棕色麻衣,就盘腿坐在角落,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穿着秀绿罗衫的妙龄少女,肤如似雪,眼若秋水,鼻若凝脂,看到了陈轩进来,她脸色有些羞涩,却是紧紧靠在那个老头子旁边。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都让他们有些狼狈,看来他们和陈轩一样,运气都不怎么好。
屋子里有两个蒲团,正被那个妙龄少女重叠坐着,明明可以分给那个老头子一个,可她却是坐了俩,不知道是不是屁股比别人重,而且那老头只是微笑着。
这两个人坐得很近,显然是一起的,一老一少,倒也有些意思,如果没错,外面那辆马车应该就是他们的了。
陈轩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道:“这雨下得匆忙,只能也来这先行避雨了。”
老者絮有白须,微有白发,可却精神抖擞,坐姿挺拔,只见他满目笑意,也在打量着陈轩,打量着这个进来就走向和他们对立且离门较近的角落,可眼神却依旧带笑的含蓄男子。
老者笑笑,道:“无碍,人有急需,萍水之逢,当该互相通融才是。”
这话倒是不假,谁都有不急之需,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何况这庙宇也不是他们的,这人本来就可以进来,可他还愿意先询问一下,倒也实属不易了。
陈轩挨着干草坐下,身子有点冷,是外面风雨吹的,搓了搓手,大乾的南方冷,其实就是冷在有凉风,且湿气寒气重,是直通心坎里的,虽不必北方萧瑟凛冽,可却会受凉风寒,特别是春羽之时,最易受邪寒之气。
“小哥,外地来的吧?”老者笑眯眯问道,他的手长了很多老茧,那应该是驭马多年才留下来的。
陈轩嗯了声,说道:“是的,老伯。”
他本来就是外地来的,陈轩是楚地人,不是淮州人,他是楚地和其他孤儿群居的,连他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只有楚地几个侠义之辈没事会去看看他们,给他们带点吃的喝的,直到年长,才有了叛卖古书的念头,回收古书在卖出去,也因此,才得到了大道明王决,造就了如今人人闻之变色鬼魔不侵的剑客黑罗,屠魔斩邪,无所畏惧。
老者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叹道:“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老伯无须担心,想来很快就过了,这种雨,就叫做急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咯。”陈轩笑笑,拍打着自己的白袍,把刚才染上的点点雨水拍打掉。
老者哈哈大笑,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陈轩没在说什么,坐在旁边,外面雨水滴答不断。
眼角余光看去,那少女正一脸好奇的偷偷打量着他,陈轩眼神豁然一转,看了过去,那少女脸色一怔。
老者二人,也没在说话,只是很快,那老者便是突然又发出感叹道:“这雨啊,就像人生咯,起起落落,缘起缘灭,最后不知汇聚何方。”
陈轩知道,这些老头子,物是人非事事休,可却是人老事依旧,想休休不成了,倒也是难为了他,年老话多,这话果然不假,至于到底思的何人何物,就不是他需要去了解的了,人是有思想的动物,陈轩自觉思想觉悟够高,给他个碗他就能自个活一辈子。
就在这个时候,六七个大汉冲进来,拍打着身上衣裳沾染的雨水。身上都是佩戴刀剑,衣饰也各异。
看到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他们毫不奇怪,只是大骂着鬼天气找位置坐下,然后各自插科打诨聊着天。
陈轩不动声色,那老者神色平静,只是皱了皱眉头。
其中个穿着黑色紧身练功服的大汉起身,扫了几眼,道:“外面两匹马是你们的?”
陈轩和老头子各自点头。
那大汉点了点头,道:“借一匹如何?”
陈轩和那老者对视,那老者笑道:“借马作甚?”
“就赶个路,有急事,等会儿就回来,我兄弟就在这等着呢。”
陈轩哦了哦,又是道:“我的借不了,我也有急事的。”
去找老婆可不就是急事?
那人皱眉道:“我要那马车上的那匹大宛马,那才跑得快,你的我也不要。”
老者淡淡道:“那我的,我也有事,怕是借不成了。”
那人皱眉道:“你们有什么事,这外面不是都下着大雨呢,你们不是还得避些时候,又不急着走,我这是真有急事,我这几个兄弟都在这呢。”
陈轩心里暗笑,你这兄弟在这有个屁用,马你牵走了,留你兄弟在这顶个毛用,你这几个兄弟又不能当马骑,还知道那头是大宛马,这位哥眼光真不错,只可惜了,你那刀还是战刀呢,平常人看不出来,陈轩却不是瞎子,他老婆是淮州西营副统领,对于淮州四营了解自然不少,这兵营战刀,寻常人岂可佩戴,这哥们也真是够大意的,也是够大胆的,带着军刀就出来,陈轩想到这,眼角余光又是看了那老者两眼,心里不禁哑然失笑,这老头子怕是有些难处了。
果然那大汉眼看这老头子这般不识相,大喝一声,道:“你的大宛马老子就是要了!”
老头子脸色一变,他身边的美丽少女,也是有些奇怪的看了那大汉一眼,嗯,没错,不是恐惧,也不是害怕,而是脸色很奇怪。
陈平暗叹,人家是一辆马车两个人坐,你这把人家大宛马从马车上强强要带走,那人家马车不就是剩两轮肘子了,那你们不把马还过来,人家不就得在这破庙里一直待着等你们?
当谁都是傻子呢?半生不熟的,这马就拆下来给你,不是为难人嘛,何况你有急事,别人就没急事了不成?
“哎,大兄弟,你这是强要了啊。”陈轩叹了一声。
大汉脸色露出一抹冷笑,他旁边的其他几个兄弟,哗啦啦就站了起来,行动表明一切。
就是要抢了,怎么的?
陈轩继续无奈道:“你这样不讲道理啊大兄弟。”
他平生做的都什么事?嗯,不就是打打牙祭,闹腾一些不长眼的家伙吗,反正自己盘缠也差不多没了……
那老头子也是脸色难看得跟黑炭一样,他冷冷道:“以多欺少当起强盗来了,还真是有能耐,就没王法了吗。”
大汉嘴一撇,道:“王法?老子在这里就是王法,哎呦诶,这小妹子也是水灵灵的,要不这样吧,马我也不要了,让这小妹子跟咱去喝两杯酒,哈哈。”
老头子脸色再次一变。
这次就是陈轩都是眯起了双眼了,这些人手中拿的是战刀,他曾经见识过,是淮州四营的兵器。
这些是军人,可是这个时候,却是充当起强盗来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军人是来保护老百姓和国土的,而不是来残害百姓民生的。
蛇鼠一窝,这一批人可是军队中的败类了,可惜了,没有军营里的领导知道他们这几个败类,不然就可以都把他们给抓去砍头了。
那个少女一看这大汉和其他几个人都把眼睛瞧到了她身上,不住的上下打量,她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道:“几位大哥要和我喝酒呢?”
声音如黄鹂莺啼,空谷鸣脆,让人一听就宛如仙音般,给人一种如清泉如沐的感觉。
陈轩讶然于这个小少女的镇定,更是惊于这个少女的说话态度,这少女这副模样,可是没半点惧意的,两世为人,阅历丰富的陈轩,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少女是真的没半点惧意,不是强作镇定的那种,而是真的不害怕。
这就有些奇了怪了。
那为首大汉也是愣了一下,却是嘿嘿一笑,道:“小妹子愿不愿意啊。”
“那可得问我爷爷了。”少女眨了眨春水般的大眼睛,有些俏皮的道。
问她爷爷?
陈轩更加迷糊了,人家找你去三陪呢小妹妹,你咋还这么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