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带着四千多马步军绕开州城县城,在广袤的土地上一路向西,三日后来到平阳东四十里的孟郊渡。此时,平阳城已经被汉军占领,晋军为了夺回平阳,并生擒贼首刘渊,出兵十万,将刘渊亲率的汉军包围在平阳、长子一线方圆不足百里的范围内。八万军队被围困在局促狭小的范围内已经数月有余,如果再突围不成,就有被聚歼的危险,西河和离石过来的援军又遭到晋军的阻击,寸步不得南下。这一回,上自皇帝司马炽,下到各前线带兵的将军,都一心将刘渊困死、饿死在平阳城内,彻底解决汉军之患。
王霸令全军打起晋军旗帜,在孟郊渡暂时驻扎下来,寻找机会从晋军背后突进,里外夹攻,迫使晋军撤围,至少撕开一个缺口,使城内汉军得以突出。
四千多人的队伍来到平阳,晋军不可能不知晓。为了取信晋军,王霸带着卢义等少数几个亲信,亲自到晋军前线统帅东燕王司马腾营中觐见,陈述自己收服乐平乌丸军团并将其扩大的经过,并表示自己愿意归顺朝廷。
司马腾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笑着说:“小将军孤身入敌营,还擒得贼首,并统领了贼兵,真是英雄出少年!只是,你今天跃马千里来我营中,是有何事?”
王霸答道:“大丈夫当死报国家,我乃大晋臣民,自当为国效力,如今手中有数千兄弟,愿与大王共讨刘渊。”
幽州刺史王浚在座,听他说完,冷哼一声,问道:“你王霸的名讳,我早就听过,确实不凡。”
司马腾原以为眼前的少年不过是无名鼠辈,突然听王浚说自己听说过他,惊问道:“怎么?王刺史听说过此人?”
王浚笑道:“说来也巧,我与那师欢自小交好,师欢对我说,他前些年收了两个徒弟,作为关门弟子,实力不可小觑,一个叫卢俊,另一个便是这王霸。”
王霸插话道:“将军识得家师,那便是在下的前辈,请受王霸一拜。”说话间,便双膝跪倒,行子侄大礼。
王浚见状,并未表现出丝毫欣喜,反而怒道:“既然是师欢高徒,何故从贼?既然从贼,又何故到这里来诈东燕王?”
王霸被他一连串的文化惊呆了,突然语塞。司马腾也有些惊愕,问王浚道:“这是怎么说?”
王浚恶狠狠的说:“不瞒东燕王,王霸出师之后,本来有机会投效朝廷,然而却心甘情愿的追随羯胡石勒,骗降了镇胡里的冯莫突,然后跑到离石投效刘渊。他的师兄卢俊屡次劝他投奔朝廷,他就是不听,最终分道扬镳。”
王霸听王浚说起师兄,内心不免激动起来,问道:“敢问将军,我师兄现在何处?”
王浚笑道:“他明智过你,那年往洛阳投效右仆射王衍,做了殿前都尉。先帝驾崩,圣上即位,王衍有拥立之功,拔擢丞相,你的师兄也承运而上,做了殿前都指挥使。如今,皇宫大内,出出进进,没有卢俊的许可,那只能去求天子本人了。”
王霸啧啧赞叹几声,笑道:“想不到师兄竟有如此作为,真是替他欣喜。”说完,跪在司马腾面前,说:“如今王霸一心想学习师兄,为大晋天朝呕心沥血。”
司马腾还没有说话,王浚问道:“你已从贼,如今怎有跑到这里?对了,说说这乌丸兵怎么回事?”司马腾也点了点头。
王霸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语,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在此碰到师父的故人,内心一番感慨之后,随即恢复了正常,开口说道:“不瞒将军,当年师父看得出石勒是一方豪杰,断定其能成大事,故准我跟随,我也觉得石勒外表霸气十足、内心却不乏柔肠,对小人却关怀备至,待我如子。谁料,归顺刘渊之后,他给三千子弟全都有封赏,唯独对我没有半点封赏,说什么我不过是石勒的一个仆从罢了,那配得上封赏二字。我一怒之下,投奔乐平,谁料这伏利度派我率兵攻打坚城,想借刀杀人置我于死地,可笑情报失误,我打的竟是做空城,这才逃过一劫。继而我利用自己带兵在外之际,杀掉他的两个随军亲信,在当地招募步军,杀回乐平,吞了他的兵马。全军打起晋军旗帜,赶来归顺大军,帮助朝廷攻击刘渊,也雪我心头之恨。”
司马腾说道:“小将军果然英武不凡,经历也足够传奇,天不灭你啊!既然如此,你可愿在我军前效力?”
王霸赶紧说:“末将四千步骑,甘愿听大王调遣。”
“好!”司马腾大赞一声。
“好什么好!这明明是一大段诓人的鬼话,东燕王切莫被他给骗了!”王浚生气的说。
司马腾被王浚这么一顶,内心十分不快,虽说对方是幽州刺史,此时总统幽冀两州兵权,实力在自己之上,然而自己毕竟是皇族,又是此次统兵围剿刘渊的大帅,他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大怒,骂道:“就你王浚懂军事,懂人才,一眼看得出真伪!告诉你,你不过是推举东海王做共主才得来的富贵,竟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吆五喝六!你给我速速离开大帐!”
王霸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句话竟然能让司马腾发这么大的火,心中暗自高兴。为了表忠,王霸对司马腾说:“大王,此时断不可与王浚将军闹翻,将帅失和,大军不利呀!”
司马腾指着王霸,对王浚说道:“你瞧瞧人家,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都比你识得大体,你真是白活了五十多岁!”
王浚这回真的怒了,呼的从座位上跃起,甩手从帐中走出,留下一句“竖子不足与谋”。司马腾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脚踹翻王浚用过的几案,酒水撒了一地。
并州刺史刘琨对司马腾说:“王浚此人,出身卑微,成事之后,又居功自傲,不听调遣,吞了幽州,占了冀州,说不定哪天还想要我并州。我看过不了多久,这刘渊不是我大晋祸患,反而是这王浚,朝廷不得不防咯。”
司马腾惊问:“莫非他还敢做河北王不成?”
刘琨听司马腾这么问,索性加了一把火,冷笑了一声,说道:“只怕还不只如此呢?末将听说,数日以前,冀州兵接管了广平和阳平两郡,并吞了当地的兵马。或许,王浚还想跨过黄河呢?”
“什么!”司马腾几乎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