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站在那里,满脸的胡须,一脸的凶煞气象。
“他是谁?”王霸问道。
卢俊冷笑一声:“他便是你我的大爷。这一路上生老病死全都是他说了算。若是得罪了他,你小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霸问道:“真有这般厉害?”
卢俊道:“当然。我们从并州走到邯郸,已经死了三十多个了。吃饭吃不饱,水都少的很,有病根本不治,等着死,死了索性剁了,作他人的口粮。”
两人正说着,刚才的中年人走过来,悄悄的对王霸说:“那个军官叫张隆,是奉了东瀛公的命令掳掠我们胡人到山东为奴,换些银钱好做军饷,跟并州的汉王开战。”
“汉王?”王霸有些疑惑,“我从小到大都在并州下辖的忻州过活,没听说过并州有个汉王啊。还请老伯赐教一二。”
未等老伯说话,卢俊道:“什么老伯老伯的,人家有名字。”
王霸赶紧揖了一礼说:“请教老伯尊姓大名。”
老伯笑笑说道:“被掳之人,有什么尊姓大名,贱名石奋。”
王霸躬身回道:“原来是石老伯,失敬失敬。”
石奋站起身来,回了一礼。
三人正说这话,一条鞭子狠狠的打在了王霸的背上,衣服顷刻间被撕出一条缝,透过缝隙看出一丝血红。
王霸回过头,狠狠的等着打他的人。
“小样儿,还敢瞪老子!”那人抡起鞭子,作势要再打。
石奋上前拉住他,劝道:“张监军,他还是个孩子,你就放过他吧。再说了,像这样的青壮年,必然卖个好价钱不是。你若是打坏了他,不就亏本儿了嘛。”
张隆冷哼了一声,把鞭子放了下来,啐了王霸一口,狠狠的说道:“今天暂且饶过你,如果再有下次,小心我剁了你。”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走过来,对张隆说:“张将军何必跟这些小奴动气,走,咱们喝酒去。”
张隆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跟那人去了。
二人走了之后,石奋说道:“这位将军叫郭阳,是押解我们的另一个将军,他是主将,但性格温和,一路上并不打骂我们。有时候张隆做得太过露骨,他还会出面阻止。”
王霸点点头道:“好一个郭阳,我记住他了。日后若再有机缘,一定报答他。”
卢俊冷笑道:“你一个奴隶,拿什么去报答将军。”
王霸收住笑容,说道:“世事无常,风云变幻,谁又说得准呢?沧海桑田尚可易位,何况人呢?”
听王霸这么说,卢俊和石奋都是一惊。
卢俊笑道:“你小子若能成事,我甘愿为马前一卒。”
石奋也笑笑:“小子志向不小,今天我也给你许个诺言,倘若他日有自由之身,必与公子共谋富贵。”
王霸看着二人,说道:“一言为定。”随即伸出右手。
二人依次将手放在王霸手上,说道:“一言为定。”
这支奴隶大军继续缓缓前行,不断有人被沿途买走,或者生病死亡,甚至逃走,等到茌平境内,只剩下十来个人了。
郭阳对张隆说:“就剩这十来个奴隶了,也没有必要再往前赶了,就在这茌平处理掉吧。他们能走这么久,身体固然不错,应当能卖个好价钱。”
张隆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押着十来个奴隶进了茌平城,在闹市区搭了个小台子,公然叫卖胡人奴仆,每人仅需三百文。
不一会儿,十来个奴隶就被一抢而空。石奋被送到城北的张放家做门仆,卢俊和王霸一起被卖到了城南师欢家做仆役。
二人被带到师欢家,拜见师欢。
师欢问道:“你们是胡人?”
卢俊道:“我不是。”
师欢反问:“我要的是胡仆,既然你不是,为何送你到这来?”
卢俊道:“我自小高鼻深眼,又喜好络腮胡须,形状却像个胡人,正在街上行走,便被掳掠至此。”
师欢道:“算了算了,你是胡是汉都一样,只要能干活就行。”说着转向王霸,问道:“你呢?”
王霸道:“我自幼卖身为奴,公子说我是离石的匈奴人。”
师欢笑道:“离石的匈奴人,不就是当今的汉国嘛。你的宗族都附逆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大罪。切不可跟他人提及。”
王霸道:“我自打幼年被强人掳掠贩卖,便不再见过家人,他们做什么,跟我又有何相干?”
师欢道:“朝廷法度森严,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再说了,买你们我是花了钱的,可不想打了水漂。”
随即,师欢唤管家进门,吩咐道:“他们都是壮劳力,就让他们耕田吧,前些日子死了的牛就不必再买新的了。”
王霸心中一闷:这老家伙是要把我们当牛用啊!
管家应了一声,便带二人出了正堂,把他们领到后院一个窝棚前,对他们说:“这就是你俩住的地方。记着,从明晨起,就要勤勤恳恳干活。要是偷懒,老爷可饶不了你们。”
二人没有作声。
管家又问道:“你们听见了没有?”
见搪塞不过去,他们只能应道:“听见了,听见了。”
管家狠狠的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都卖身为奴了,还他娘的装清高。装给谁看哪,呸!”
两人依旧不说话。
管家也不多言,骂骂咧咧的走了。
第二天天没亮,二人尚在梦想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随即传来管家恶狠狠的声音:“赶紧起床,下地了。”
王霸睁开惺忪的眼,推了推身边的卢俊,说道:“赶紧起吧,若是晚了点,那管家还不知道怎么折磨你我呢?”
卢俊叹口气道:“真是猛虎如平原、蛟龙困浅滩啊!”
王霸道:“别感慨了,赶紧的吧。”
屋外的喊声更加急促:“好了没有?赶紧!要是再这样墨迹,小心我揍扁你们。”
二人穿好衣服,走到屋外。管家让他们抬上耕地的犁,自己则手执鞭子跟在后面。
卢俊说道:“耕田怎么不带牛?”
管家道:“带了呀。”
卢俊道:“在哪?”
管家道:“不就是你们吗?”
卢俊怒道:“什么?你把我们当牛使?”
管家一个鞭子抽到卢俊身上,说道:“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