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知道,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说,司马颖都不会轻易放自己回去,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动机,反正自己一时是回不去了。
几天后,朝廷的任命果然到了邺都。司马颖右手握着圣旨,笑着对刘渊说:“怎么样,本王没说错吧。朝廷诏命,任匈奴左部帅刘渊为宁朔将军,兼领五部兵马;念刘渊常在邺都,以左贤王刘宣为前锋将军,代领五部兵马。本王就说了,司马伦这个老小子不敢不给本王这个面子。”
刘渊附和道:“好,好,大王英明神武,又驻扎邺都丰饶之地,王气旺盛,日后必能挺进京城。别说辅佐天子掌控朝政了,就是大王您自己做了皇帝又有何不可呀?”
听刘渊说自己可以称帝,司马颖就像吃了一大罐蜂蜜一般,从头顶甜到了脚心。不过表面上,他仍旧装作生气的喝道:“好你个大胆的猢狲,竟敢妄议天下大统,还不掌嘴!”
刘渊听着纳闷,虽然知道这是司马颖在演戏给自己看,但仍旧觉得有些憋屈。忍着巨大的屈辱,刘渊抽出右手,从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刚要扇第二下,司马颖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说道:“慢!先生不必如此,本王不过与先生开一个玩笑罢了。再说了,日后诸事,本王还要仰仗先生呢。”
刘渊表面上陪着笑脸,心底里暗下决心,此生此世,一定要将司马王朝覆亡,让这些高贵的王爷们一个个趴在自己的脚下,包括你司马颖。只要你活着,就必然是我的奴仆!
司马颖丝毫未察觉到刘渊心态的巨大变化,还自满于自己收服了匈奴左部大帅,心想日后的角逐之中自己有了匈奴铁骑这支生力军,司马伦,你瞧好吧你!哼!
刘渊在邺都向司马颖表忠的时候,遥远的左国城内,刘宣正在与匈奴各部首领、族长们上演一场秘密集会。
十来个人围坐在一个圆桌旁,刘宣献上了一场开场白:“今日,我请诸位到此,是有大事要跟诸位商议,诸位无论同意与否,必须要有个明确的态度。不过,我有个要求,出了这个门,今天所说之事,要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胡说半个字,别怪我刘宣翻脸不认人。”
众首领们一惊,这平时无比和善的左贤王,今天怎么这般模样,许多人心中已然产生不满。
前部帅刘根首先说:“今日左贤王召我等到此,未说一事便先危言耸听,是何用意?我等皆冒顿子孙,同胞兄弟,何必这般强言令色?”
众人纷纷附和。后部帅刘煌说道:“就是就是,我等应邀前来,不但没有酒菜慰劳,反倒要听你絮絮叨叨,是何道理?”
刘宣本想立威,拿住他们再说,如今见场面有些失控,赶紧劝道:“诸位不要错想,今天请各位首领过来,真是有大事要说。”
沉默许久的中部帅刘文说:“诸位都不要聒噪,请左贤王将话说明白,然后我等再行商议。”
刘文年已七十,按辈分是刘渊的族叔,现任的匈奴各部大帅、首领均是他的侄子孙子。刘豹一死,他的威望便更加如日中天。听刘文一说话,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又重新安静下来。
见众头领不再说话,刘宣清清嗓子说道:“我匈奴与大汉曾有约定,同享乐、共患难。大汉天子待我先辈如兄弟,在内地赐我城邑,划定牧场,许建房屋,婚姻自由,王孙贵族还可入京城太学求学,与当时大儒共议天下。然汉朝覆亡,魏晋先后兴起,我等待遇,昨不如夕,今不如昨。及至今日,我等不过空有名号,无尺寸之地,无控弦之兵。名为王侯,实为庶民。每每想到这些,我都觉得我们有愧先人。”
众头领个个不说话,房间里静得可以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几个人暗自流泪。
刘文打破寂静,说道:“你只管说怎么办吧?想必今日到此也不是集体默哀来的!”
刘宣对刘文点点头说:“当然不是默哀,而是为我大匈奴重新振作。”
刘根有些愠怒,骂道:“要说便说,不说拉倒,何必如此唯唯诺诺,没有个男儿气概!”
刘煌说:“就是,你便直说,要是能做,我等做了便是,何必饶舌!大匈奴要复兴,是靠你的舌头能做成的吗?”
刘宣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有话直说,至于能不能行,还请各位头领自己斟酌。”刘宣后退了几步,继续说:“如今晋朝内乱,诸王之间你攻我打,无暇顾及我等,正是我们重新建国、恢复河山的大好机会。”
刘根笑道:“这便是好,如此好事,干嘛吞吞吐吐?哦,对了,我等要起事,得有个领头之人,想必左贤王大人也想好了吧。”
刘宣笑道:“那是自然。”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刘宣,几乎齐声问道:“何人?”
刘宣道:“左部大帅刘渊。”
刘绿首先表态:“右部愿奉刘渊大哥为大单于。”
刘根道:“刘渊虽然文武双全,在我等平辈弟兄中年纪也最长,但是中部大帅刘文是我等的叔父,资历名望胜过他百倍千倍,若让他做了大单于,那刘文叔父将摆在何种位置?”
刘文知道,此时自己必须表明立场,不然肯定会被他人利用,将来被刘渊秋后算账那就太不划算。赶紧说道:“老朽七十有余,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空占着一个名分罢了。如果可以,我愿交出中部一万三千起兵,全部听从大单于刘渊调遣,我甘做马前之卒。”
刘宣暗自笑道:这老东西还真识时务,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
见刘文表态,刘绿赶紧添了一把火,说道:“我右部愿谨遵大单于号令,至死不渝,一万八千马步兵全部听从大单于调遣。”
刘根、刘煌原本想通过拥立刘文来对抗刘渊的势力,此时自知不可敌对,便表示自己麾下的军马也听从刘渊号令。
刘宣将五部统在一起,起事的资本便雄厚了许多,信心大增。送走各部首领之后,刘宣命刘渊的妻弟呼延攸连夜赶往邺都,向刘渊报告匈奴各部的消息,并请他速速回到左国城,坐镇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