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九月的一天,王天霸让王庆虎将家里收购的山货送到京城,交给长年在那里的二弟王天通。
临行前,王天霸找来王庆虎,不停的叮咛:“这次是你第一次到京城,路途遥远,翻山过河的,你可一定要当心咯。再一个,这京城虽然繁华,但这几年世态不稳,你还是别再京城逗留,把东西给你二叔就赶紧回来,在路上也别惹事。咱家这个客栈,在忻州还算有个脸面,如果你在外面惹了事,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到那时,你可就要遭罪了。”
王庆虎看着父亲,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一个字也不多说。
王天霸叹口气,接着说:“庆虎呀,你可别再让我操心了,你现在都二十七岁了,老李头家的儿子跟你一般大,人家的儿子都九岁了,可你呢,前些年给你相的几个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这几年倒好,干脆连姑娘都不愿意去见了。你知道隔壁王大喇叭说你啥嘛,说你就跟前朝哀皇帝一样,说王霸是你的董贤。老子不懂他说的什么,还以为你多么的能耐,竟然能跟前朝君王相比,屁颠屁颠的跑去问城北的老太学生,让人家笑话了三年啊!你可长点心吧。”
王庆虎听着有点烦了,开口道:“爹呀,不就是去京城送货嘛,我去就是了,干嘛还扯到婚娶上去了。再说了,王霸还是个孩子,爹你不也很喜欢这孩子嘛,还说他有英雄气,怎么就成董贤了呢?我保证,在路上,只要别人不踹我,我绝不惹事,在京城我闭着眼睛走道,这总行了吧。”
王庆虎见王天霸不再说什么,便招呼王霸和两三个家丁,押着一车的货物,套上家里的大马,便上路了。
家丁们坐在拉货的车上,王庆虎和王霸则一人骑着一匹大马,几个人慢腾腾的往京城走。因为这段时间河北一直有战事,众人便从风陵渡过了黄河,从关中出函谷关进入京城地界。虽然有些绕路,但好歹没出什么岔子。四个多月后,总算平平安安的到达洛阳。
此时的洛阳,连续遭了几场兵灾,一些街道和宫殿被毁,但依然不失帝王之都的威严。况且对于王庆虎跟王霸这样两个长年生活在忻州这样小地方的人来说,感觉自然更有不同。
二人立马洛阳城北的大夏门,无不沉醉在帝王之都的雄浑之中。王庆虎慨叹道:“此生此世,若能做天子身边的执金吾,日夜在这帝王之都浪漫人生,也算得上没有白活。”
王霸笑笑,对王庆虎说:“公子自幼熟读兵书,习武修文,等待的便是天子的召唤。我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公子之心绝不仅仅在老爷的那间客栈之上。”
王庆虎哈哈大笑:“知我者,霸也。”
王霸也不客气,将头拧向一边,满是自负的样子:“那是,也不看我是谁,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爹我娘是谁,甚至连我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公子你志向宏大,绝不甘心守着客栈那几间房子过一辈子。”
王庆虎被他说乐了,随口问道:“对了,王霸,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呢?”
王霸笑笑,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今天到了这里,我突然有个愿望,只是不敢说。”
王庆虎笑道:“你有愿望咋还不敢说。再说了,跟我说怕个啥?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我说啦?”王霸看着王庆虎,试探性的问道。
“哎呀,你就说吧。”王霸这般卖关子,让王庆虎有些烦闷。
王霸终于开口:“我想试试皇上的那个座椅舒不舒服?到底什么感觉?”
听他这么说,王庆虎惊得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赶忙厉声制止:“哎哟,你吓死我了,这话可不敢乱说,这是大逆之罪,弄不好是要杀头的。还好,没有旁人听见。”王庆虎伸出食指,连连指了王霸三下,说道:“可不敢再这么胡说。”
王霸却不领情,嘟囔着嘴:“我不说,是你硬叫我说的,现在又不让我说。唉,到底什么个意思嘛。”
王庆虎对这个书童确实没有一丁点办法,打小他就把王霸当弟弟看待,不但没有打骂,许多事情反倒是自己让着他。这时候,听王霸这么说,王庆虎赶紧说道:“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位小爷,您消消气。”
王霸被他逗乐了,骑在马上也开始笑呵呵的了。
进城之后走了大概一刻钟,众人来到了一个挂着“忻州山货”的店铺门前。带队的老伙计告诉他们:“到了,就是这里。”
二人刚刚跳下马,王天通就已经迎了出来,满面都是喜色,一边将王庆虎引入铺子,一边让店里的伙计出来帮忙搬运来的山货,倒是整的忙忙碌碌的。
王庆虎开口道:“二叔,你这铺子在京城也开了有些年头了,怎么也不想着扩大一些,哪怕扩上三四米宽也好啊。”
王天通笑着说:“我何曾不想扩大,只是这京城地面房价太高,铺面买的话买不起,租的话生意冷清的时候连租金都付不起啊。先这么将就着吧。”
王庆虎也就是客套一下,见货都搬完了,便转而向王天通辞行。王天通说:“这刚来就要走啊。”
王庆虎笑道:“我爹那边催的紧,这些日子有些忙,出门时我爹还特意吩咐,送货到这儿就赶紧回去,路上都不要多耽搁,说是世道不太平,生怕我们遇上山匪或者反民。”
王天通赶紧说:“那你稍等,我叫个熟悉关中道路的伙计,带你们从风陵渡那边回去,驰道上最近几年确实不太平。”
王庆虎笑道:“不必麻烦二叔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就走的风陵渡,原路返回就是了。”
王天通见王庆虎执意要走,也就不再阻拦。只是悄悄的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跟着你的那个孩子就是九年前你爹买来的那个吗?”
“是呀,怎么了?”王庆虎有些纳闷。
“此人有大相,日后必出将入相,如果天下大乱,各据一方称孤道寡都极有可能。你可不敢慢待了他。”王天通神秘的说。
“哈哈哈。”听叔父如此说,王庆虎只感觉好笑,“二叔何必如此,他不过是我的书童,如果他也能出将入相,那我不岂不是要登临九五?咱王家哪有这样的风水。不瞒您说,我要是能在这京城之中做那为天子巡城的执金吾,我都乐不过来了。至于他,万万不可能有多大能耐。”
王天通摇摇头道:“孩子,你信与不信,随你。莫把这事说了出去,否则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切记。”
王庆虎当然不相信,见叔父言辞甚是恳切,便答应下来。出了门,骑在马上,看着身边的小孩子,感觉他好陌生。他真的有出将入相的命吗?难道天下真的会大乱?不过,要是那样,自己的机会不也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