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曜现在可以确定这位白衣女子绝不会是西秦相府派出来的刺客。
他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亲切,尤其是当她手托朱雀翎的那一刹,仿佛时光逆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请问您是?”楚曜没有急于收回朱雀翎,只是怔怔的伫立在原地。任她的手心从朱雀翎上滑落,然后轻拂着楚曜的脸庞,她的眼神中充斥爱护与疼惜,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弟。
白衣女子收回手掌,蹙眉斥责道:“都十六岁了,才通灵上境。是不是练功偷懒了?”
据实而言,像宁珒、萧竹、洛天川这些能够在十四五岁聚灵的,亦属天才之流了,卿月在这个年纪练到聚灵上境,简直就是变态的存在。楚曜虽然不满意自己通灵上境的修为,那是因为他急于报仇,凭心而论,这种年纪,这种修为,一点也不丢人。
但是从白衣女子口中说出来,却好像丢人丢到了家。
一个“偷懒”二字,很明显是长辈对晚辈的训斥,听到这样的话,楚曜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心中满满的温暖。眼前之人,必是他的至亲。
他曾经渴望过亲人,哪怕是盱衡厉色,壁垒森严,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他希望,甚至已经相信眼前的白衣女子就是自己的亲人。当然,他仍未打算逢人便说体内至阳之灵的事,那不是显摆,那是真正的缺心眼。
“我叫慕容雪。”她说道。
“慕容……”楚曜回想起昨晚萧竹所提到的遭受白良玉迫害的楚姓人户,其中有一个统帅楚宁,以及副帅慕容霸。照这种关系推断,难道自己竟是前西秦统帅楚宁之后,而眼前这位白衣女子,便是副帅慕容霸之后?
没等楚曜继续发问,慕容雪接着说道:“我们两家应是世交,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去楚帅府玩耍。还记得当日,是你的弥月之喜,虽然楚帅和家父正在玉龙关与北燕对峙,但家里仍是给你操办了酒宴,往来宾客如云,好不热闹。便在此时……”
说道这里,慕容雪面若冰霜,眼露凶光:“便在此时,有西秦第一悍将之称的秦破带人闯了进来,不论男女老少,统统抓捕。有反抗者,就地诛杀,原本祥和热闹的楚帅府,转瞬沦人间炼狱。在你母亲和几位家丁的掩护下,我将你抱起,趁乱从后门溜了出去。我本想带你回慕容家,没想到,慕容家当时的情况也比楚帅府好不了多少。”
“秦破应该是受白良玉的指使?”楚曜曾听萧竹说过,白氏兄妹拉拢了秦破为己所用。他倒不是想替秦破开脱罪名,只是想弄清楚白良玉究竟为何要突然打击楚家和慕容家。
“错!”慕容雪厉声呵斥道:“当时秦君还在位,是他下令抄斩我们两家的。我只知道当中肯定有白氏兄妹的唆使,但当时我年仅八岁,具体原因,尚不得而知。”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白氏兄妹和秦破一干人,我誓必杀之。”楚曜愤然说道。
“呵,”慕容雪冷笑一声:“就凭你?凭你现在的修为连相府大门也进不了。”
楚曜说道:“我的能力我清楚,所以我并没打算正面与白良玉交锋。听说白良玉的小儿子遭人暗杀,我觉得这种方式也不错,让他在失去亲人的恐惧中一步步走向灭亡。三五年后,待我实力变强,再送他最后一程。”
对常人来说,三五年的时间,修为不可能大幅度增进。但楚曜不一样,他体内还有八成至阳之灵没有解封,他有足够的信心在三五年内将其释放出来,然后,做爱做的事。
“他那小儿子是我杀的。”慕容雪正色道:“起初,我与你一样的想法,不愿意再这么等下去,总想做些什么。但我现在发现,长此以往,等到白良玉老死的那天,我都没办法杀他。因为自从他小儿子遇害之后,已经加强了防范措施。所以,我来找你,谁想你才这点修为。”
“你是跟着刚才两名刺客来的?”
“没错,我知道你在真武山,而那两名刺客怀揣画像,从相府直奔真武山,所以一路跟了过来。”
画像?毋庸置疑,真武山必定有西秦相府的内应。看来楚曜在白良玉的眼中不过是个小角色,西秦尚不愿与真武门结怨,所以宁可胁迫慕云逸,也不动用自己的人,其间必有更深层次的打算。
“你知道我在真武门?”楚曜的意思是,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来找我?如果提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和与西秦相府的仇怨,或许慕云逸不至于被白良玉胁迫。
慕容雪说道:“你以为你是怎么到真武门的?还不是姐姐我抱你来的。我想真武门是天下玄门正宗之首,一来白良玉不敢轻易到真武山寻人;二来你可以在真武门拜师学艺,以便日后报仇。”
虽然慕容雪没说,但楚曜能够想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抱着满月的婴儿,一路讨口,远涉千里,其中的艰辛,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楚曜从贴身的内衣里摸出一张破旧的绸布,拿捏在手中,可以感受到这曾经是一块上好的料子,只是早已泛白。依稀可见绸布上,有血迹所书的字样:“楚曜,生于西元九百八十四年夏天。”
青木崖马瑞长老便是凭着这血字给楚曜定下的姓名和年龄。
见此故物,慕容雪泪珠垂帘,伸手握在绸布之上,第一次含泪而笑:“你居然还保存着?”
自见慕容雪到现在,楚曜第一次见她笑,笑起来是如此的甜美,却又沾染了超越她年龄的沧桑。
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二人此刻胜似亲人,隔着那块绸布,双手紧紧相握,不禁泪湿衣襟。
少顷,慕容雪突然拍了拍楚曜手背:“有人!三日之后凌山脚下见。”
说罢,化作一道倩影,消失于白茫茫的雪林。
西秦相府派出的两名刺客刚刚才死于慕容雪的掌下,应该不会这么快又派人来了。慕容雪敢不顾楚曜的安危轻易消失,想必来者极有可能是从真武山下来的。
楚曜朝真武山方向望去,顷刻之后,果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驰而来。
“师……师父!”楚曜惊讶的呼道。
没错,来者正是马瑞。
马瑞初见两名黑衣人的尸体,心中也七上八下,待听见楚曜的叫声,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张口便骂:“臭小子,狗杂种,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你还当不当我是师父?”
“徒儿不孝,给师父认错了。”此刻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楚曜只好赶紧认错,希望马瑞能够消消气。
慕容雪所约的凌山,实际上在真武山境内,虽然不知道她如何进得来真武山,但这一约定,让楚曜不得不暂时放弃下山的打算,只能跟随马瑞回真武门去。
“你、你丫竟然哭过?”马瑞指着楚曜的鼻子问道。
楚曜愣了一下:“呃,这个,那个……我刚才遭到两名刺客袭击,差点遇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方才陡见师父,恍若隔世,一时感触而已。”
“胡说!”
楚曜的性格马瑞比谁都清楚,慕云逸死时,他才双颊带泪,绝不会仅仅因为想一个人而哭,更不会因为想他这个师父才哭。
楚曜知道瞒不过马瑞,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两名刺客便是西秦相府的人,专来杀我的。”
“他二人是你干掉的?”马瑞有些好奇,楚曜尚未习得武技,这些刺客再怎么不堪,总不会被楚曜一通乱劈就劈死的吧。
马瑞上前查探了二人的尸体,看着两处深陷的胸口,不由大惊:“昆山玉碎?这、这是魔族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