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会，在楚曜与殷豪一战之后，并不算圆满的结束了。
然而，更大的一场角逐，却是刚刚才拉开帷幕。
各国学院、宗派均在宁珒和萧竹的安排下回到居所休整，一两天内，便会陆续开拔回程。
徐景山忧心忡忡的室内徘徊，等候着乾坤殿将要传回来的消息。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乾坤殿后庭花园，就是小腾子所谓的桃李三两颗，乱石堆一窝的景致里，宁珒等人与楚曜走到了一起。
“你一直隐瞒参加青梅煮酒会的目的，就是不想我们阻止你刺杀白蕴锋。换句话说，你知道杀死白蕴锋之后，会给真武门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吗？”宁珒问道。
楚曜点了点头：“是的！”
萧竹又问道：“你从旁人那里学到的武技似乎对凌宗主有很大的影响，严震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你的武技质疑凌宗主。你与你背后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楚曜慢慢抬起头来，炽烈的阳光使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以现在的情况，要跟他们从头到尾的解释清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凌道轩有言在先：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真相，由凌道轩来把握分寸。
这不是不信任，而是太了解。
宁珒正直不阿，洛天川性情率真，反观对手，严震又太狡猾。
“你没有资格再留在真武门！”宁珒愤然斥责道。
萧竹叹了一口气：“好自为之！”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天川瞪了楚曜一眼，拂袖而去。
宁珒和萧竹也愤然离去，只留下了卿月。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楚曜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
当他的眼神停留在卿月的脸庞时，就好像将手伸进了滚烫的油锅，一刻也不敢滞留。
卿月向前走了一步，淡然的说道：“我理解你，家族之仇，慕云逸之恨，你自然会报，更何况是仇人之子就站在你的面前。”
楚曜没有想到卿月会说出与众人截然不同的话来，正要心存感激，却又见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以更为冰冷的语气说道：“但是，你理解我吗？”
“从头到尾，你对我只有欺骗。从参加青梅煮酒会开始，到你被北燕的人打伤……”
“等等……你知道打伤我的是北燕的人？”楚曜吃了一惊，他以为楚元当晚对他的偷袭是直接奉了轩辕俊的指示，那么只要北燕的人和慕容雪不说，就没人知道暗算他的是楚元。
他压根没有想到实际是莫文暗中将消息透露给轩辕俊，如今莫文被洛天川重新揪了回来，什么都招了，回想当晚自己说的那些什么九星学院的招式，完全成了画蛇添足的伎俩。
“莫文已经招认了，是他与白蕴锋勾结，将你与轩辕俊的对战时间透露给了北燕。”
卿月不愿再给楚曜任何狡辩的余地，直接将莫文的供词搬了出来。
“不对！莫文只是一个寻常弟子，怎么会知道我与轩辕俊的对战时间？”楚曜心中疑惑，迅速将那日洛天川所说的“严震是敌人”联系了起来。
再细想当楚曜怒杀白蕴锋前后，严震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然不难发现严震才是西秦在真武门伺养的最大奸细。
“莫文有危险！他关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快！”楚曜神色凝重的催促着卿月，使得卿月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她与楚曜之间的隔阂，毕竟楚曜所言不虚，单凭一个莫文，怎么会知道楚曜与轩辕俊的对战时间。
事关人命，又关系到深藏在真武门的内奸，卿月不敢怠慢，二人找到洛天川迅速朝关押莫文的居所奔去。
三人推开房门，见莫文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沿之上，才松了口气。
楚曜上前拉住莫文道：“跟我去见凌宗主，指证严震与西秦勾结。”
莫文面无表情的苦笑道：“你要我指证严震，就是要我背叛西秦？我死不足惜，但我一家数十口老小又当如何？”
楚曜怒斥道：“你要一死，你全家都得死！我这么做不但是要救你，还要救你全家！”
莫文抬起头来，盯着楚曜冷笑道：“你与白蕴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串通白蕴锋害你，你会好心救我？”
楚曜说道：“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你们这些受西秦唆使来到真武门拜师的弟子，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均有看护白蕴锋的责任。白蕴锋既死，西秦断然不会就此罢休。本来，你只是一个小角色，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你头上。但是严震为求自保，一来保住他在真武门的清誉，二来保住他在西秦白氏家族的利用价值，肯定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你的身上。到时，真武门不会放过你，白氏一族更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看着莫文苍白的脸颊，楚曜接着说道：“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去乾坤殿正厅指证严震，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严震才是幕后黑手，才是与西秦勾结的内奸。扳倒了严震，凌宗主不会再怪罪于你。而严震的事情一旦败露出去，他在西秦皇室的眼里便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同时，作为西秦在真武门最大的一枚棋子，因其处理不当，导致白蕴锋在比试中惨死，白良玉必将所有的账都算到他的头上，谁还来理会你这种小角色。”
莫文直起了身子，傻傻的望着楚曜，对他的推论半信半疑。
楚曜继续说道：“我能想到的，严震一定能想到。若非他正在乾坤殿与宗主和几位长老议事，恐怕直接来灭你的口了。毕竟是洛师兄将你抓回来的，只要你死在乾坤殿后院，严震正好嫁祸给乾坤殿的人而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现在他暂时来不了，但不代表他不会找人来做，西秦的徐景山等人也还未离开，你自己想清楚了！”
回想起刚才楚曜猛然推门而入，莫文曾一度以为他是来杀自己的——毕竟他连白蕴锋都敢杀。
“你为什么要帮我？”莫文稍作迟疑后，仍是不敢完全相信楚曜会主动跑来救自己。
楚曜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并不是来救你的，我的目的只是要扳倒严震。至于刚才所说的利害关系，你自己权衡！”
“权衡个头啊，直接绑了去！”洛天川着了急，他一听说严震有可能暗杀莫文，并将罪名嫁祸给乾坤殿，也就是嫁祸给他，以他秉直的性格，又岂能不急。
卿月白了洛天川一眼，说道：“他若非心甘情愿，你就不怕他到了大厅翻供，倒打一靶？”
“我去！”莫文缓慢的站起了身子，语气却不再犹豫。
“好，我们三人陪你去。”楚曜说着便拉莫文朝门外走去。
四人相伴而行，走到长廊转角处，突然闪出一道黑影，直取楚曜。
楚曜慌忙侧身闪避，并一挥右手，将莫文推离战圈。
卿月、洛天川同时出掌夹攻黑衣人，那人只是轻抬左臂，划出一道弧线，便将卿、洛二人的掌力弹了回去。同时再度凝掌拍向楚曜。
楚曜身后忽然探出一道白光，直击黑衣人的掌心，并顺势将楚曜拉扯到自己的身后。
毫无疑问，慕容雪总是会在楚曜身陷危难的时候突然出现。
黑衣人避开慕容雪的攻击，将掌力迸裂而出，这一次，他所攻击的对象，却不再是慕容雪身后的楚曜。
“噼！”
一道鲜血从莫文的口中溅了出来，黑衣人毫不留情，倾尽全力，即便他的眼角扫到了慕容雪从右方刺上的一剑，也没做出半分回避。
他的目标，从来就没在楚曜身上。他只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引到楚曜身上之后，陡然下手取了莫文的性命。
黑衣人被慕容雪一剑刺穿了右臂，负伤而逃。
楚曜扶起莫文，朝慕容雪喊道：“姐姐，救他，快救他！”
慕容雪并不认识莫文，稍稍怔了一下。
莫文摆了摆手，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不是任何人能救得了的。
他眼神透出一丝凄厉，目光已然浑浊：“楚师弟，对……对不起！其实，我……我很后悔，但是，我这一生，从来，从来就不是我能选择的。”
楚曜心怀怜悯，不忍直视，莫文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懂。
他是西秦官宦之后，本应成为家族里众人瞩目的期待。殊不知，有着多深厚的背景，就有着多无奈的使命。
只有立场，无论对错！
他避开莫文撒手的瞬间，将目光停在了卿月的脸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心中不停的重复着莫文那句话：我的这一生，从来就不是我能选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