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挑衅了名门正派的殷豪正准备离去,却见楚曜拖着长剑走了过来。
殷豪的眼神透出一丝疑惑,之前他见楚曜戾气骤生,怒杀白蕴锋的时候,便开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缘自对对方的外表眼熟,而是来自心灵的感应。
天下苍生,有若恒河沙数,冥冥之中,却自有定数。
多年以后,二人明白了彼此间的那层关系,笑不出,哭不得,只恨天命难欺。
楚曜并没有发出对战的邀请,只是拖着苍羽剑,在水泥地上刮出“嗞嗞”的声响,殷豪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卿月此刻正因楚曜之前的举动而怅然若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倒是慕容雪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出手拦下楚曜,说道:“此人很邪门,你没有必要与他交手。”
楚曜面无表情,喃喃说道:“我答应过她,要为真武门拿第一。”
听到楚曜的话,卿月微微一怔,转头望着萧竹等人问道:“你们说,他前后的言行是不是有些不一致?”
“他从来就没有一致过!”洛天川是个直爽的人,当他喜欢和一个人相处的时候,可以对他很好;当他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看他什么都是错的。
卿月那种细腻的感觉,终究只有萧竹这样的心思才能明白:“确实有些不一致!”
当楚曜说出那句“我从未想过你会帮我”的话时,他对卿月的态度是愤恨、不信任,看不出一丁点感情。而此刻,他一句“我答应过她”,却又充满了柔情,以及对刚才自己失态的无奈。
“我看不懂这个人!”宁珒补充了一句,是大家此刻对楚曜印象最好的诠释。
慕容雪依旧拉住楚曜:“他对须臾之步的掌握远比你强,你打不过他的!”
楚曜讪笑一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见他使出须臾之步时,我那些未曾解决的难题,全部迎刃而解。姐姐你放心,在须臾之步上,他占不了我的便宜。”
“噢?”慕容雪难以置信,她对楚曜的要求向来很严格,但从未在这招步法上指责过楚曜愚笨,因为她明白自己当年也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算入门。
这些步法,慕容雪也曾多次在楚曜的面前演练,始终未见他有所突破,如今却从殷豪的身上看了一遍就能达到对方的境界,这完全不能用悟性好坏来解释了。
慕容雪也想看看楚曜是如何领悟到须臾之步的,但又不愿让他贸然迎敌,使得伤上加伤。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楚曜却摆脱了她的手,跃上了台去。
楚曜与殷豪相对而立,没有任何言语,在他们的眼里,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铮!”二人同时亮出兵刃,同时迈开脚步,同时朝着对方同一个部位刺了过去。
但终究还是有所不同,那就是在漫长的人生中,所受到的影响,以及所学的招式是截然不同的。
楚曜所使的,是“紫皇剑诀”,出手刚劲,务求抢占先机;
殷豪所使的,是“玉蟾穿云”,出手迅猛,直指对方要害。
二人的剑招本就纷繁复杂,借着须臾之步风驰电掣,热浪滔天,飞砂走石。
常人看似一剑,实则已不知出了多少剑,短促的金属碰撞之声,在频繁的交互中被拉长成了一声漫长的颤音。
常人看似未动,实则已不知移形换位了多少次,才回到最初的原点。
殷豪拥有聚灵上境的修为,出手又过狠辣,楚曜不得不驱动混元功法,才能与其持续相抗。但如此一来,楚曜的经脉和真元频繁的超负荷运转,已使得他后劲不足,速度和力道逐渐枯竭,长此以往,实非上策。
楚曜趁着与对方剑刃相交的瞬间,将苍羽微微下压,借助殷豪手中长剑的弹力凌空一跃,迅疾颠倒身体,使出“九天离火诀”第三重功法——血雾。
他掌心朝下,血雾有如拨云见日,红雾茫茫,笼罩四野。
殷豪猛然抬头,在他眼里,这招血雾所产生的异象,并非常人所见一般。红雾触动到了他隐藏至深的那一根心弦,刹那间染红了万里江山。
四周围观的修行者们已渐渐淡出了他的视线,各种惊叹与喧嚣,以及真武山的苍松翠柏,青葱岱颜,都已远离了他的五感。取而代之的,唯有无穷无际的血色。
他的双眸由黑变红,心中按捺不住一阵狂暴,他想从喉部发出一种声响,来宣泄此刻的愤怒,却发现那种声响,并非当前体内的声线可以做到。
“呼!”殷豪抬起右掌,再度使出那招“昆山玉碎”,血雾凝固,然后裂开一条条丝隙,继而“轰”的一声爆破。
二人均被自己强大的力道所震,殷豪的脚下,已深陷坑洼,而楚曜无处作力,更是向后飞掠了十余丈。
十余丈外,已超出了演武台的界限。
所以楚曜不打算就此落地,他双臂一张,燃起熊熊赤焰,尤如一只展翅的凤凰,双掌一合,便是一道来自九天之外的火石,直贯场间。
殷豪右拳紧握,掌心的空气嗤嗤作响,朝着火石来处,猛烈一掷,便是一道“流光飞星”。
两招相撞,星与石俱灭,神与形皆伤。
二人没有认输,也没有继续出招,经此一劫,彼此都需要片刻的休养来凝聚神识。
场间一时寂静,静得可以听到对方的吁吁气喘。
忽然,观战席上传来数声清脆的掌声。
“二位实力惊人,皆不愧为少年英雄,又何必拘礼于虚名?”
说此话者,正是东煌国特使,青阳衡。
青阳衡走下台阶,迎向二人,小腾子依旧是唯唯诺诺的紧随其后。
青阳衡曾以“少阳天元丹”助楚曜恢复伤势,楚曜不得不念其恩惠,拱手答礼。
殷豪与青阳衡素无交际,遂以手指面,问道:“你是谁?”
青阳衡笑了笑,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自己是谁。战斗之中,常因身体的痛楚和内心的不甘,使人暂时的失去理智。我观你二人都在其中暴发出超越常人的戾气,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望进一步修养心性,方策万全。”
青阳衡一语中的,楚曜在杀白蕴锋的时候,殷豪在面对那招血雾的时候,都短暂的迷失了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楚曜更是在迷失中出言伤害了那个他原本一辈子都不愿伤害的人。
如果换了是别人,青阳衡的话的确是良药箴言,但却不知此话对于楚曜和殷豪,没有丝毫用处。
因为他们并非心性不佳,而是天性使然。
平静下来的殷豪自知青阳衡所言不无道理,遂讪笑一声:“总算见识了真武门的能人。”
说罢大笑两声,扬长而去。
观战席上的子虚长老谏言道:“此人行为乖张,功法诡异,是否需要暂扣下来审问来历?”
“还不是时候!”凌道轩与严震居然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这在相处了几十年的岁月里,尚属第一次。
因为除了徐景山,全场数百人之中,唯有实力最强的凌道轩和严震感受到了殷豪背后那道神秘而强大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