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堂大寨建在龙爪尖东山腰,进山之时地处山岭西面,根本看不到此处。相比西山的荒芜,东山树木却极为葱茏,漫山遍野一片苍翠,其间黄红花叶点缀,风景如画。神刀堂大寨入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山寨所在的山脚之下地势开阔,跑马场依山而建,宛如梯田,四周高木林立,空气湿润,清爽怡人。跑马场分五块,分号甲乙丙丁戊,各场之间高度相差近丈,其间仅有一羊肠小道串连。最低的戊号场最为广阔,方圆约有百多丈,顶层甲场最小,方圆不过十来丈。各场正中树立一根大杆,杆端悬系一枚铜钱。
申一刀带着一彪人马来到跑马场高处的观战台,遥指那些根大杆道,“小哥,这第一关便是在日中之前,你要拿到至少四枚结义钱。”
申一刀手一挥,麾下二十四骑轰然飞奔至场上,严阵以待。
杨易打量着整个跑马场,脸色凛然,只见戊号场上两人游弋;丁号场四人;丙号场六人;乙号场八人;甲号场却只有四人。但甲号场上四人中戴聋子赫然在列,杨易心中随即释然,看来这四人都是神刀寨中除了申一刀之外武功最为高强的人物。
申一刀木然看着杨易缓缓驱马而下。附近的麾下都露出一脸会心地哂笑,本来这闯龙潭只是考校人的弓马武艺是否娴熟,取得一枚便可过关。今天堂主大哥一下提高到四枚,要知道堂内队长考校也不过三枚。这是存心要让这小子难堪啊。
申一刀其实对眼前的年轻人并无多少排斥。想当年自己也是和他相仿的年纪,一样的感觉走途无路。自己为进大刀会吃尽了苦头,那时候的自己武功稀松,仗着蛮力和拼命生生是抢到了一枚铜钱。第三关取投名状他更是差点丢了性命,阴差阳错之下他得了高人指点,武功大进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前任会长自己当了头领,改大刀会为神刀堂。
眼前的区别是这个年轻人并不象当年的自己怀着一腔仇恨,反倒看上去心平气和,而且武功和当初的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水准。这让申一刀摸不清他的底细,入伙究竟是有什么意图?说混口饭吃只是面上的借口而已,但他并不想直言相拒无端得罪,设个坎让对方知难而退就是。机会是给你了,进不进得神刀堂只看你的本事了。
杨易慢吞吞来到戊号场上,他的这副拖沓相让久候在场上两名马贼甚是鄙夷,怕了是吧?待会只怕你小子还要尿裤子呢。两名马贼只待杨小易前马刚踏上场,便同时唿哨一声,一左一右纵马直冲上去,手中的大刀映照着山谷间的朝阳光芒,熠熠生辉。
杨易眯着眼睛,想不到闯龙潭是真刀实枪,若是个生手只怕真的会吓软了腿,直接摔下马去。他解下鞍边的弓,静静以待。待两匹马近身,杨易从容一伏身,两柄大刀从背上闪过,身下坐骑箭一般窜出,从对方身边掠过直奔大杆,抽箭搭弓,咻的一声响过,吊着铜钱的细绳断开。铜钱还未落地,杨易已闪电般赶到,伸手一探凌空接住。
两名马贼还未反应过来,杨易已经纵马直冲羊肠过道,赶赴丁号场。那两名马贼一脸惭愧和惊讶,双方连衣角都没碰上,对方便成功夺取了铜钱,自己是再去阻拦还是就此住手呢?这种状况神刀堂从未出现过,一时两人都愣住了,不知所措。
这第一战夺钱速度太快,情形大为异常。观战台上观望的马贼瞧见杨易差之毫厘地躲过两刀相击,一时也都怔住了。申一刀眼光灼灼,束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摆,他心里虽然惊讶却并未流露,只是拍了拍掌以示赞叹。马贼们纷纷呼喝起来,叫好声此起彼伏,也有人不屑地摇了摇头,认为这小子只是兵行险招出其不意,近战实力不足不得已为之而已。但众马贼都一致觉得这小子不管是不是撞了大运,胆量确实过人,单凭这一点入伙绰绰有余。
戊号场上的马贼听得喧闹声,只得惭愧下了场。
丁号场上的四个马贼还在一脸哂笑,交头接耳。只一眨眼间,杨易便冲了上来,四人才恍然醒悟。这四人反应还算快的,一见杨易仗着身手灵活避免缠战,怕他又要再演上这一场,便分出三人迎上阻挡,留一人待援。丙号场和乙号场上的马贼更是惊醒过来,纷纷提前移动,守在过道尽头,凝神观望着下方的战况变化。
杨易冲进丁号场之后,并没有直奔大杆,而是绕着马场飞驰。他看清场上的二十四骑马贼都未带弓箭,心想若只以远程射之落马,未免太过轻松,胜之不武落人口舌。
身后的三骑马贼追了片刻后,见杨易一味避战,顿时个个怒气冲天,纷纷勒马喝骂,“臭小子,没种来战就自己滚下去,这么跑下去,到天黑也没得完!”
见身后三人止步,杨易嘿嘿一笑,忽地折向奔向场中大杆,半途之中一箭射落铜钱。人马及至杆下时,左手抓钱,右手执弓劈头砸向留守的马贼。后面原本追击的马贼发现中计,再行驱马阻止已然不及。
那留守的马贼也机灵,见铜钱落下,伸手便抓,同时单手扬刀磕向对方弓背。双马交错间,杨易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弓背去向倏忽一转,避过刀身,直接扫向马贼腋下。那马贼眼见自己将要抓到铜钱,心中正喜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莫名其妙随着上扬的刀势翻了出去。
这名马贼一时摔得晕头转向,爬将起来时,杨易已经接过铜钱毫不停留地奔向丙场。后面的三骑马贼此时恰恰赶到,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此时观战台上的马贼再次看得个个目瞪口呆,半晌后爆发出轰然喧闹声,有人喝骂投机取巧,有人赞叹好个临阵机变。申一刀表情本来一直很严肃,此时却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奶奶的,这小子滑得出油,不过实力不缺。你们这一群呆货眼拙,瞧不出其中玄机。若不是这小子有些来历不明,我真愿收下他了。”
杨易奔到丙号场前的羊肠小道,看见小道尽头堵着六人,根本冲不过去,只得苦笑道,“各位大哥,你们堵得这么严实,还怎么打啊?”
“要打便打,废话恁多。”堵在前面的一人喝道。这六人虽然震惊,却也露出轻松和鄙夷之色。显然杨易两场争夺战避实击虚,让人不得不感觉是投机取巧,所以这六人认定这小子近战水平肯定不咋地。
“那我就来了啊。”杨易微微一笑,其实他倒不在乎这些人堵在一处,他巴不得对方再进到羊肠小道上点。这样对方根本不能发动迅速冲锋,充分利用人数和马匹优势。之前在蛟抬头上,啸天狼就是考虑到地形逼仄,才只得和他单挑,虽然啸天狼的自负也是个中原因。后来的王小娘更是不得不因此分兵合击,导致被杨易打了个时间差钻了空子。
不过此处地形和蛟抬头仍有些差别,连接小道虽只一马可行,但道路较直且短,他又处在地势低处,若是对方识势摆好阵形,留两人防守,其余四人鱼贯来回冲锋,自己就要费一番大劲了。不过从六人脸上的表情,他断定这六人根本没想过这一点。
杨易跳下马来,挂好弓,解下残刀却未出鞘,只是握着刀鞘缓步上前。
六人哈哈大笑,见杨易弃马甚是鄙视。
“我们是响马,马就是自己的命。让你看看真正的响马应该怎么做。”
前面的粗壮大汉大喝一声,纵马撞过来,近至杨易身前,坐下马匹一声长嘶人立,铁蹄腾空劈头践踏下来,右手单刀呼啸着当头劈向杨易。
杨易在对方勒马的一刹那,猝然间脚步右移,身形便闪到了对方马匹左侧,双手执刀横向左撞。马蹄踏空恰恰触及地面,杨易的刀鞘遽然戳在马的侧腹上。
粗壮大汉在杨易原地消失的瞬间便心知不妙,但身形尚未稳住,坐下骏马忽地一声痛嘶,直冲出去,随后觉得腰间一紧,便被杨易扯下马来。杨易目光仍看着前方,在他面前晃了晃刀,粗壮大汉羞惭地爬起来追马去了。
后面的五人大吃一惊,知道在小道上骑马只能逐一迎战,根本发挥不人数优势,只怕要被对方一一击破。这五人当即跳下马来。
羊肠小道虽然狭窄,但两人同时进攻的空间仍是绰绰有余。五人分成三批呼喊着冲过来。杨易抽出灰朴朴的残刀,左手鞘右手刀,大步迎上去。
这些两两配合的马贼机灵地采取了一攻一守的阵势。杨易眼光一闪,左手刀鞘迎面冲守势马贼一刺,引得那马贼扬刀,右手残刀却闪电般磕上攻势马贼的大刀,两刀相碰发出轻微的噹声,杨易的残刀犹如水蛇般颤了颤,正是应百文教他的震劲,如今他已使得炉火纯青。那攻击的马贼顿时如同雷击,手臂一酸,大刀脱手飞出。
守势的马贼刀刚扬起,杨易的刀鞘已收至胸前,残刀顺势斜斩,那守势马贼骇然大吼一声,却不采取防御,大刀斜劈向杨易。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杨易冷笑,和我搏命?这打法他对敌啸天狼也用过,就看谁伤得重。不过今天他的内功和刀法相比往日有了长足进步,并无畏惧,他的刀鞘可不是摆设。
那马贼以为对方最少会撤步躲闪,却不料杨易根本不闻不问。眼见对方的刀将先行斩到身上,吓得气势全无,眼睛索性一闭,也不管自己的刀能不能劈中对方了。
杨易刀鞘一荡,震开对方大刀,残刀一转,刀背拍在对方肩上,那马贼痛得惨叫一声,脸色煞白弯腰下去以为会看见一地血迹和断臂,却不料一滴血也没,这才知道自己安然无恙。
杨易疾步向前双臂一震,此时两位马贼一空手无措一执刀失神,被逼得身形同时仓促后撤。冲锋在后的两位马贼正气势如潮执刀欲攻,被前面踉跄倒退的两人所阻,顿时气势一泻。气得两人大喝一声,刀锋一歪避开前方同伴,肩臂一扛就将前面的两位撞飞到羊肠小道之下。幸得小道侧坡虽陡却不过丈高,两位马贼滚了个灰头土脸并无大碍。
就在这一息之间,杨易又迅疾闪了上去,刀攻鞘守,不消片刻将两人挑飞到坡下。剩下的最后一位马贼胆色已失,脸色发白,挥刀乱劈全无招式,杨易举手挥足之间就将他拍到坡下与前面几人会合去了。
回刀入鞘,杨易回身牵马,施施然来到空无一人的杆下射落铜钱。只缺一枚了,他抬头望向乙号场中的木杆,随后目光转向小道尽头的马贼。那八人脸色齐刷刷地一凛,纷纷退开丈外,勒马亮刀摆出群战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