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夜风雪凄厉，不停拍打着赵都，天地一片漆黑，惟有君相府中的一处院落，却是灯火通明，无数脚步声急而不乱。
——丞相大人，公子已经呕血好几天了，奴婢喂什么吐什么，再没有法子，恐怕……
——大人，您唯有相信本道的了。公子的毒……非本道亲自饲养的降首蛊，不能解呀……
……
往事呼啸而过，他微微阖上双眼，平静地说着，将其匀成天边拂过的清风：“四年前的冬天，父亲找遍了京都所有名医，甚至是当时太医院的首席何太医，但他们都没有任何法子，直到我师尊登门，带来了一个神人……在我身上种下了降首蛊……他利用这个蛊与一月将离之间斗争的特性，再加上我毕生的内力，将蛊和毒都逼至双腿……再教上一些特殊的法门，使得双腿不会萎缩到要截肢的地步……这般，也算是保住了我的一条性命……”
保住你的性命，却让你，生不如死……荏苒微叹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便又听见他道：“不过，我这条命……早在我做下那个决定后，就由不得我自己了……”
荏苒敏锐地抓住他最后一句话中的关键词：“什么’那个决定’？若说降首蛊是有人做了手脚，但，这一月将离的毒，你又是如何中的？你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白衣男子显然没想到荏苒如此切中要害，微微一怔后，只含笑着一语带过：“不是什么重要的决定——”
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或许还涉及一些隐私，荏苒也不好多问，只能把话题拉回来，用了三分力道在他腿上的一个大穴上：“疼吗？”
“不疼。”
荏苒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又用了三分力道：“你不要给我当英雄，说实话！”
“……说实话，很疼……”果然听到他轻轻抽气。
“疼就对了！说明你还有救！”荏苒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睨了他一眼，“看来，那所谓的特殊法门果然好用，能让你这两条腿过这么多年也没完全废透，还能继续折磨你！”
“这算是，祸兮福之所倚？”他半开玩笑道。
“随你怎么说，只是，你要吃不少苦头了……”荏苒站起身来，又叹了一口气。
他继续笑道，一派云淡风轻：“我信得过医仙子的医术，姑娘尽可施为。”
“你自然得信，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荏苒随口应道，随后扫视了整个房间，“你这屋里怎么见不着一个仆从？”
白衣男子看得出她可能是要帮手，便扬声唤道：“长风——”
似乎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荏苒下意识地转身，屋里就多了一个人，长发高束，衣衫简练，沉默得像一个影子。他抿着唇角，向白衣男子躬身行礼：“长风在，公子有何吩咐？”
白衣男子颔首：“听这位姑娘吩咐即是。”
荏苒闲些时候也看一些话本传奇，甚至野史怪谈，面对此时此景，虽然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忍不住，颇有兴致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影卫死士吗？”
“算不上，”他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父亲放心不下，跟随在下一路到凤桐的府中护卫罢了。”
荏苒挑眉，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吩咐长风把人扶到她刚才看到的躺椅上，那儿光线不错，也适合进行接下来的诊治。
沉吟片刻，荏苒还是开口了：“接下来我动手时可能会很疼……要不要我让长风把你打晕，或是用一些迷药，不过用迷药副作用比较大……”
“不用了，在下也习惯了，姑娘不必介怀。”他脸色苍白地躺在躺椅上，含笑道，“何况，在下总喜欢清醒地活着……”
“你呐，又在说傻话了，痛就是痛，从来没有习惯的时候。”荏苒真对他又有些无可奈何了，但又不想他真的紧张，只得说：“总之，你做好准备，待会可别叫出来啊……”
虽是这么半开玩笑地口吻，但荏苒天光下的神情却带着十二分的凝重和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