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青色的天光透过小屋外的几棵桃杏，在单薄的窗纸一笔笔勾勒出稀稀疏疏的朦胧花影，也算是为灰暗的小屋添上几许生气。
一旁的小火炉正慢悠悠地煎着药，砂锅冒着一丝丝白气，浓郁的药味和药开的咕咕声充斥了整个屋子。荏苒苍白的脸沉浸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朴实响亮的女声顿时炸响:“染丫头，今天还好吧？”
荏苒立马就知道是谁了，侧脸一瞧，果然是附近的李大娘，不同于上回的母鸡蛋，这回她手里挎着的篮子里装了新鲜的山果，个个饱满，上头还有晶莹剔透的水珠滚来滚去:“大娘，您怎么又带东西来了，太麻烦了。”说着一掀棉被就要起来。
“哎，别动——”李大娘放下篮子快步走来，一把按住荏苒，“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礼了，跟我这乡下人客气什么！那些果子是我家那位昨个儿上山得的，带给你尝个鲜。”说罢，眼光一扫，顿在紧关着的窗子上。
“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开窗？”李大娘一刻也没停下，又风风火火地开窗去了，“屋子里头又闷又黑，人整天呆在里头都要发霉了。打开来通通风，病气也散得快……”
荏苒微微一笑，只得点头道:“是，是，下回一定记得——又让您操心了——”
“我自然要操心，那会子见你就只剩下一口气，半条命都去了……”李大娘终于坐在床沿上，便见荏苒整个小小的，简直要淹没在宽大的棉被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好几眼，扫过她愈发尖削的下巴，苍白的唇色，最终顿在她脸上，又忍不住叹道，“又瘦了好多……可惜了……”
确实可惜了，这孩子她一见就喜欢，既体贴又懂事，性子也和顺，就是不爱说话，身子弱了些，听村里大夫说，恐怕一辈子离不了汤药了……可惜了……还有那相貌，原本也应是好的，那些疤……也太渗人了……可惜了……李大娘看到荏苒这样子，又想起自己那早夭的女儿，那会子得病怎么也救不了时，也是一般消瘦的，整个人跟个枯树叶似的，用大点力气就会碎了……这般想着，看向荏苒的眼神越发怜悯惋惜了。
村里的人一向淳朴热情，尤其是这位李大娘，在知道她重伤病后，几乎每天都来一趟。于是，荏苒接下来又像往常一样听她家长里短了好一会子，最后目送心满意足的李大娘离开。
门一合上，荏苒便倚在床头缓缓地合上眼睛，疲惫无比。大病初愈，尽管她每每只是以听为主，但依旧要费老大的力气……但，屋子里有声音，总比没声音要好……
至于李大娘看她脸时的眼神的闪烁和惋惜，她当然没有忽略……尽管每一个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但，心底不为人知的深处还是勒勒地疼……早知道小豆子叫他们来都会看见的不是吗？这样也好，在家修养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懒得戴面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