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观多了两位新人,自己带回来的人,总得安顿好,幸亏柳观还算大,只是多了一个孩子,一下子聒噪了不少。
陈世清喜静,原本以为阿灿那孩子看着挺阴郁的,没想到打从出了何家大门,孩子心性全都显露出来,睁着眼睛,嘴巴里总是冒着奇怪的问题,十万个为什么。
“先生,你真的看的见鬼吗?”一早,阿灿蹲守在陈世清门前,抬起脸,一脸天真。
陈世清打了一个哈切,点点头,“看得见。”
“那鬼是长什么样的?是这样吗?”阿灿吐出舌头,翻个白眼。
陈世清无语,挖了挖耳朵,点了一下阿灿的脑门,“对,就是这样。”
“真的吗?”阿灿紧跟在陈世清屁股后面。
“真的。”陈世清回头一笑。
阿灿眼睛一亮,又扮了一个鬼脸,“那有这样的吗?”
陈世清敷衍地点了一下头,刚想跨出门槛,没想到脚抬得不够高,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蔑的笑声。
“谁?”陈世清忙转了一下脖子,阿灿也学模学样,快速的转了一下脖子,喊了一声——谁?
陈世清高度紧张的心情立马松懈下来,摸了一下阿灿的头顶,“你干嘛呢?”
“我学你呢!”阿灿撅起嘴,笑嘻嘻地抱住他的大腿。
陈世清露出笑脸,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这种忽然冒出声响的事情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几乎天天都有,而且每一夜都睡不好,几乎整夜做梦,梦中总有一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个人是谁呢?陈世清心里一门清,还不就是何家祖坟里头中的一只鬼,没想到的是居然跟过来了。
天煞的,陈世清嘴巴里不干净了,经常骂骂咧咧地躲在屋里琢磨着该怎么把那只鬼收了,但是那鬼精明的很,从来都不肯露脸,只会在梦中出现,陈世清救得了别人出梦,却救不了自己。
又到了该睡觉的时辰,这回,陈世清准备好了烟和一对红烛,还有一把浸过黑狗血的糯米,他想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请教了不少深山里的老朋友,最终终于敲定了一个法子,以鬼引鬼。
当墙上的钟快要经过凌晨零点时,陈世清不急不缓的点燃红烛,然后将血糯米洒在红烛周边,对身边的柳湘点了一下头,柳湘会意,迅速幻化成一缕魂魄,环绕在红烛火焰之上。
钟一过零点,红烛明黄的火焰一刹那变得血红,柳湘的魂魄瞬间凝固,陈世清往后退了一步,双眼炯炯有神地观察着屋中的一切,从桌上拿起一面八卦镜,四处照看,突然镜子一闪,红色的火焰飘向房间的东南方向。
“操!还敢逃!逃你妹啊!”陈世清吼了一嗓子,突然飞快地将念动一串咒语,然后双指凭空一捏,两缕魂魄抓在掌心,再狠手一甩,两道身影渐渐显露。
其中一道自然是柳湘的。
而另一道也渐渐清明,一个男人的身形轮廓渐渐明朗,只是一头长发,着实把陈世清吓了一跳,怎么出来个古代人,何家祖坟里头有这么老的人?
男鬼的面孔逐渐清晰,是个长相斯文的男人,两道眉毛稀薄,一身戎装,长发束冠,手上还有一杆红枪,看这打扮,应该是个军人,但不知是什么职位?
男人显然怒气值满格,满脸不悦地说道:“喂!你这厮竟然敢打扰本将军就寝!?”
“靠!居然还是个将军!”陈世清一脸的不可相信,分明就长了一张小白脸,居然是将军,果然人不可貌相。
“恩?大胆刁民,居然敢质疑本将军!”自称是将军的男鬼眉头一皱,红枪一顶,枪头直指陈世清的喉咙。
陈世清也是无奈,“我说大哥,啊,不对,是大将军,您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还端着将军架子啊!”
将军拧着眉头,思索了小一会儿,收回了长枪,面孔不善,“刁民,不可与你言说。”
“别给我说些尽是听不懂的话,我耳朵不好,脑子也不好。”陈世清翻了一个大白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背脊靠在桌边,甩甩袖子,觉得这将军就是瞎嘚瑟。
将军双目一瞠,抖了抖手中的长枪,又想刺过去,陈世清敏捷地一闪身躲过了,绕到了他的身后,迅速地贴了一张黄符在他的肩上,顿时他不得动弹,只能瞪着眼睛怒道:“大胆刁民,你竟然敢点本将军穴道,简直是以下犯上,不要命了?”
陈世清瞧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了一个哈切后,睡觉了。
而柳湘则识相的离开,只是走之前,默默地看了一眼还被定在那处的将军,也露出了与陈世清一模一样的表情,无奈而又好笑的神情。
“你..”将军气结,眼皮一掀,也不再多言。
如此过了一夜,到了日晒当头,将军站了一个晚上,眼珠子瞪得老大,陈世清伸了个懒腰,耸肩笑了起来,“将军,谢谢你给我当了一夜的门神啊!”
“刁民!”将军被贴了符纸,动不了身体,他的身体因为阳光的关系,变得有许透明。
陈世清“嘿嘿”一笑,咬着一根牙刷,站在他的面前,“将军,多谢你,让我睡了一个好觉,我都有好些年没睡过好觉了,谢谢啊!”
牙刷随着他讲话的动作,一上一下摆动,将军没见过这种东西,一下子被他嘴里的一根长杆子吸引了目光,眼见着他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惊慌地喊道:“口吐白沫,你这刁民还不快点吐掉嘴里的东西!要死了啊!”
陈世清“噗嗤”一笑,牙刷掉了,他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榆木脑袋太逗啦!”
“哈哈哈..”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陈世清夸张的笑声,把阿灿给勾了过来,拍着门,大喊道:“先生!先生!先生,你咋个了嘛?笑得这么大声!”
陈世清还是在那儿癫狂地笑,将军的脸色已经不好了,黑的跟碳似的,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就差在地上打滚的人了,心想着果然是个刁民,没一点风度涵养!
柳观又多了一个人,哦不,是多了一只鬼,还是一只历史悠久的鬼,一头长发,一身戎装,还有一把红色的长枪,整天在院子里荡来荡去,不过他每天晚上都会守在陈世清的床边。
阿灿自然是看不见那位将军的,但是陈世清跟他讲过这个院子里多了一位英雄,所以阿灿一想起来就会双手合十拜一拜陈世清口中的英雄,而蔡杨则每天早出晚归,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听说是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陈世清不管她,也不管阿灿,只给了他们一个房间住。
陈世清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接到大单子,连来看手相面相的人也少的可怜,上次在何大启那儿也没有赚到钱,最近只能坐吃山空,他坐在大厅里的红色桃木椅上,怀里抱着阿灿,嘴里絮絮叨叨一些话。
“哎呦,阿灿啊,这世道鬼啊神啊多了去了,不过只要是问心无愧,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阿灿啊,你先生我啊,这辈子啊,就这么过了,也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光景哦!”
“阿灿啊,阿灿啊,你可要跟你的名字一样,灿烂啊!”
..
陈世清念在阿灿还小,听不大懂,便叽里呱啦地讲了不少话,讲着讲着,他倒是睡了过去,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具小小的温暖的身体。
阿灿撇过头,朝一直站在陈世清身边的大将军笑了笑,然后紧紧地握住了陈世清的双手,身体往后仰,靠在了他的胸前,也随着他沉沉睡去。
将军眉头紧锁,望向那孩子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看了一会儿后,又转头看向陈世清的另一边,他看着柳湘,无声地问道:“这孩子?”
柳湘缓慢地摇了摇头,说的不太确定,“大概是个普通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