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最喜欢溜到天台睡懒觉,还喜欢跑到这片大榕树下瞎转悠。
远远的,看到他在一片榕树荫下的石阶间跳上跳下,沈奈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淡如丝绒般的双眉微微一皱。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幼稚,不知道男人应该表现得稳重一些吗?她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如斯想到,随即又马上掐灭这种念头。
可是怎么看都让人生气,冰川似的内心骤起一缕波澜。
怎么形容好呢?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万年冰山,突然被一束破云的阳光一晃而过地照了一下,于是冰山某一角轰隆隆地崩裂,脱落,入海,惊起波澜。
见他左等右等、走来走去的焦虑模样,沈奈落心里多少有些解气……才等了十几分钟就不耐烦了吗?
而她这些年,都不知道等过多少万个十几分钟。
远远看到奈落出现,他竟有种被亮瞎眼的感觉,一身Lanvin中灰色复古外套,内搭HelmutLang纯棉平纹衬衫,下身是一条AdamLippes黑色高腰长裤,她扎着一头典雅的蓬松盘发,踩着JimmyChoo深咖色坡跟鞋的优雅步子,于落叶纷飞中缓缓走来。
简直清丽绝俗,曼妙生姿。
果然,人永远都是视觉动物,他几乎看呆了。
沈奈落毫不避讳他的目光,淡然地回看着他,“怎么,跑新闻跑到高中校园来了?
他有些含糊地说道:“这个……碰巧,对,只是碰巧。”
不知道为什么,奈落此刻的声音听着似乎比电话里生冷了不少,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
沈奈落并未深究,只是淡淡地说道:“走吧。”
还好奈落没有多问,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档子破事,他一边在心里问候着西门,一边“哦”了一声。
几百米外的排球场上,西门正兴致勃勃的跟几个坐在一旁休息的高中妹子聊得飞起,突然打了个喷嚏。“靠,谁在骂我?”
可下一秒,他又满脸堆笑,道貌岸然地说:“亲爱的小学妹们,不瞒你们说,其实我的同……我同样是这所高中毕业的,算起来还是你们的学长,作为过来人的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以后千万不要轻信男生的甜言蜜语,毕竟不是每个男的都像你们学长我这么诚实可靠、善良纯洁的……”
他和奈落慢慢行走在秋日的校园内,像是在散步。
前面有一处长廊形的民国风平顶建筑,是学校的琴房和舞蹈练习室,建筑的中段有一个大拱门,穿过拱门通道,左手边是一栋白墙黑瓦的小屋,这是学校的画室。
在长廊建筑和画室之间有一个圆形花圃,秋意渐浓,百花已谢——赋源高中历届艺术班的学生都会在花圃里养上几株自己喜欢的花草,已成了传统。
花圃边,竖有一块木头牌子,上面一本正经地写着一句“只看远观不可亵玩”的标语。
沈奈落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自从当年被某个采花贼一夜之间把花都给摘了去,就有了这块牌子。”
深然很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当初年轻不懂事,一时兴起想送花给奈落,才临时手贱……
她还好意思说,虽然那时他追她追的有点狠,但他送花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对不对,结果没想到,奈落会直接把花转交给他的班主任,害得他被罚当了一个礼拜的花匠,更悲催的是,还被学校里一些好事者恶趣味地冠上一个“采花贼”的美誉。
“记得那里吗?”沈奈落忽然指向花圃对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她秋水般的眸子闪了几下。
“哪里?”他的目光顺过去一看。
那是一处背靠高高围墙的空地,当年还只是一道矮墙,墙外是松竹茂密的山腰,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子路通向校外的阳关大道。
当然记得。
高一高二那段时间,他叛逆得很,逃学打架都是家常便饭。有一次,他驾轻就熟地翘完课,从矮墙外翻进来,结果脚下一滑,接着啊呀一声,从墙边的缓坡上咕噜咕噜滚下来,碰巧奈落正在空地上画画,结果只听“砰”的一声被他撞翻画架。
“我靠,是谁这么无聊,在这里摆个木头架子,当捕鼠器吗!”颜料纷飞中,他身上五颜六色地摸着后脑勺跳起来,边骂边左右看了一眼,最后才发现正前方有个人正拿着根画笔,冷冷地看他。
“咦?是你?”他一脸错愕,然后惊喜交加,“好久不见!”
“那个,刚才不好意思,都怪我的着陆方式有问题……没吓到你吧?”他摸摸头,既尴尬又眉飞色舞。
当时他完全忘了痛,脑袋上起了个大包,却还笑得十分欢快,结果人奈落根本不搭理他,转身就走。
“喂,同学,你去哪?地上这些东西不要了吗?”
“没想到你也是赋源的学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
沈奈落停下,一副生人勿扰的表情:“同学,我们不认识,请别跟着我。”
“怎么不认识。”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速写本,然后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晃了晃,“喏,我还有你的一幅‘猪头’大作,上面还有你的亲笔配文,要不要我给念念?”
沈奈落冷着脸,“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把欠你的画资补给你,不过我今天没带钱,要不你把班级和姓名告诉我,我明天好给你。”
“不需要。”她怎么会看不出这人的心思和用意,断然回绝。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啦。”他点点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大声地自言自语,“某些人可能不知道,我是学校广播社的,大不了明天临时在广播里加个寻人启事好了。”
说着,就做出一副大摇大摆欲走的姿势。
沈奈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叫住他,“站住。”
“怎么啦,你不会是担心我找不到你吧?”他拍拍胸脯,一副你放心的样子,“我们学校的学生一个个都是活雷锋,你的外貌又这么好形容,我敢保证……”
“艺术3班,沈奈落。”她打断他,咬牙切齿地自报家门。真要是被他广播一遍,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当时看着奈落转身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开心的要死,人生中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沈奈落,明天见!”
十几米外的奈落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逃也似的快步消失。
……
刺耳的下课铃声中,整个校园像是万物复苏般的活了过来,由远而近到处都是少年少女们青春洋溢地欢呼吵闹升。
“沈老师?”
“大家快来啊,沈老师回来了!”
几名经过的学生突然很兴奋地叫唤起来,很快,呼啦啦地招来一帮子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