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我……我可能做错了点事情……我……我把你的票……买错了……”
什么!
十七个小时后,我拖着行李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乌兰布统大草原上,长途汽车破烂如船一路摇晃着停在路边,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流浪的乞丐,此刻正因为要申报文明城市,被领导们拿车拖到这个狗都找不到的地方扔了。
黄蓉和小陈倒是很兴奋,拖着行李立刻飞奔去找住处。我跟在后面瞪着眼,像一条没吃饭的藏獒。
黄蓉的旅行是一个拍照拍照拍照的过程,小陈则沦为她的御用摄影师。乌兰布统的秋天正受白桦林统治,树叶一拉拉长在山上,明黄泼辣,蓝天正衬得白云纯洁绵长,又落在水中成了一块亮蓝水晶。面对如此景色,黄蓉自然忍不住把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全心贴近自然,柔美的,甜美的,傲然的,一切她所能想到的状态全部都献给了这一片草原。
而小陈虽然给黄蓉拍着照,其实却满心只想着她的《还珠格格》,全程都在叨叨念着她的尔康,拉着我只想在这广阔天地中高歌一曲《当》。
但是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令她们为之动心的景色也同样令我为之动心,然而我看着白桦林看着接天黄叶,只想着这几天赶快过去,这一回旅行快点结束,因此我一路上寂静如狗,一到地方就蹲在地上玩土坷啦。
由于黄蓉过度使用小陈,一个单反很快就没了内存。不能拍照,再往深处走也就没了意义,大家又驱车往回走。
过一片水泡子的时候,司机姐姐大手一挥,指着水泡子那边一个小山丘说:“看,那里是原来拍《狼图腾》的地方!”
“哦嗬!意思是窦骁到过这里?”一直寂静如狗的我终于振奋起来,颠颠儿跑下车就往那片小山丘走。我想我得过去看看,因为这是小男神待过的地方,想想他原来从这里跑上去又跑下来,又在这里打滚。我实在是太幸运了,我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我小男神曾经到过的地方,我要昭告天下,我要告诉……
我慢慢停了下来,我只差几步便能过丘顶,看到掏狼窝的地方,我偏偏停了下来,慢慢往回走。
黄蓉和小陈喘着气跟在我后面,看到我往回走,很是奇怪,问我:“干什么?”
“不看了,你们去看吧。”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乌兰布统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村镇,其草原之广袤与其村镇之落后几成正比,大概是因为深藏在几重长山之后,因此才十分闭塞。不过,旅游业虽然没有让这个小镇像凤凰这一类城镇一样发展壮大,却也总还是发展出来一点特色的东西。比如我现在和黄蓉、小陈一起看的篝火晚会。
如果说小陈是因为想来乌兰布统高歌一曲《你是风儿我是沙》,那么黄蓉就是为了这一个篝火晚会而来。只见她穿梭在人群之中,与其他和她一样的游人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像极了《情深深雨蒙蒙》里面那一群美人美少年。而我把头伸到小陈的胳肢窝下,要小陈夹着我的头,靠在她身上刷朋友圈。
高峰这个混蛋倒是很不错,在朋友圈里不断刷屏,发了数张乔振安与小朋友一起的照片,并且都悄悄艾特了我。照片中的乔振安,还是那样博爱地笑着,或者单手握着书,一手背在身后,似乎是从那个文人鼎盛的时期穿越时空风尘仆仆来到照片中的人物。而他的笑是简单与纯粹,有时我看着他与那些孩子一起的照片,竟觉得他们是一样的年纪,拥有同样一颗自然的心。
我正沉浸于乔振安风骨卓绝的美色中时,小陈很不自然地动了动,对于我要求的这个姿势表示不解:“这个姿势好不舒服啊。”
我抓住她的手:“别动!我觉得我和乔振安的身高差应该是适合这个姿势的,你先扮演扮演他,宽慰一下我孤单寂寞的春心。”
小陈表示她的后背一阵发凉:“你这个思想太变态了,我要是乔振安我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你。”
我撒娇似的“哼”一声,依然靠在她的胳肢窝下,去看正烧得热烈的篝火。火烧的很好,洒出一大把火星子,被火焰抬得高高的,往天上飞去,在冷冽的夜空里不见了。
篝火旁有一个年轻男人,和他的妻子拉着手在火边跟着大家转圈,他笑着,眼睛映着火焰的明亮。我不知为何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乔振安的样子,我仿佛看到是乔振安在火边笑着,跳着,随性而又拘谨,而他的一双眼睛是看着我吗?那样像火一般地看着我,热烈明亮。乔振安,你以后也是这个样子的吗?和你的妻子,牵着手走遍千山万水,在篝火旁,在山巅上,在明亮泼辣的白桦林下,牵着手,笑着,热烈明亮地用你的眼睛看着她,用你这双博爱世间万物的眼睛看着她,或许还在她的眼睛上深深一吻,或许还在心里,把她化成一首意象蔚然的纯美诗句,或许……
“白鸥,白鸥,哎,你干什么去?黄蓉黄蓉,别跳了别跳了,白鸥发疯了。”小陈急得跳了起来。
黄蓉跳过篝火紧跑几步追上了我,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停,大声问:“白鸥,白鸥你怎么了?”
我头也不回:“我要走,现在走,我去找乔振安,现在就要去,我要去见他,一定要去见他。”
小陈追上来:“你疯了?你现在去哪里有车?回市内的车要明天早上才有呢。”
“坐车去林场,到林场转车去市内,今天晚上就要过去。”
“你是不是傻了?大晚上的你发什么春呢?人生地不熟的,你要路上被拐走了谁找你去?”
“不会的,我不会出事的,我现在就要走。”我挣脱黄蓉,一路跑回旅店,把所有东西一股脑收进行李箱,拖着就要走。黄蓉和小陈追上来时,我已经上了去克旗的车。
“我不会有事的,我到一个地方就给你们打一个电话,随时开定位,不用担心我,我去见乔振安,不用担心我。”
乌兰布统的秋夜好像S市的寒冬腊月一样冷,我来得匆忙,没有带厚衣服,只能拿围巾勉强盖住。汽车行驶在狭长的公路上,草原在我身边穿行,遥远的地方一群一群的白羊在羊场里缓缓蠕动,月亮冷厉近人,好像我一伸手就能把它摘下来。我把头靠在窗子上,月光毫不吝惜地照耀着我,我打出一个个汽水泡一样的嗝。
乔振安,我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