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都别争了,”赵恒笑容满面,“政事堂所有成员都在这里,枢密院只让曹彬一人来,这总可以了吧?”
吕蒙正还想说话,却被宋琪在后扯住了。
“殿下英明。”吕端站出来说道。赵恒与张晖两人一唱一和,很明显,枢密院的人,今天必须得来,这是太子所坚持的。正如先皇改了太祖许多规矩一样,新皇肯定也会有自己的主见。作为臣子,只要能守住政策底线即可,没必要事事与新皇作对,否则,一旦惹恼了皇上,倒霉的可是做臣子的。
赵恒见吕端点头,兴奋的连连点头,挥手差人请去了。张晖站在后面,憋了一肚子气:一帮老东西,赵恒干嘛这么迁就他们?直接全换了就是。难倒大宋朝,离了他们几个,就不转了?
燕若晴对他们两个的个性,已经摸得很透,当下悄声对张晖说道:“即使太祖,也不是什么事都随心所欲,这就是做皇帝的悲哀。一方面高高在上,万人景仰,一方面却战战兢兢,和稀泥,调和各方,受各方的气。
赵恒虽然缺少杀伐果断,但做皇上,确实挺适合。你过于刚直,还是直来直去的战场更适合你。在这皇宫里,还是听赵恒的没错。少给自己找气受了。”
张晖心中一凛:果然不错!自己与赵恒个性迥异,果然是他更适合与这帮老顽固打太极。自己老是抱怨老天不公,却从没从自我身上找原因。
想到了这层,张晖再看赵恒,满脸堆笑的与一帮老家伙唠着家常,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伺候的内侍一声喊:“曹枢密使到。”
张晖精神一震: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宋初四大名将之首的曹彬啊!
只见门开处,一个高大伟岸的汉子形象映入眼帘,张晖定睛细看,却不由的有些失望:眼前这人,一身素服,鬓发苍苍,满脸褶子,竟是垂垂老矣,戎马一生的煞气难敌岁月的侵蚀,只剩下谦和的微笑和恭谨。
自来名将比名臣更受后人爱戴,赵恒起身向前一步相迎,曹彬受宠若惊,连呼不敢,小心的敬陪末座。
看李沆他们眼角都吝于看向曹彬的狂傲样子,再看曹彬低眉顺眼的恭顺样子,张晖又忍不住怒气上涌:这就是武将的地位吗?赫赫威名的曹彬,都要如此受气,何况其他人!长此以往,谁还愿意当兵,谁还愿意带兵打仗?
赵恒却仿佛没注意到这一切,欣然说道:“人既然已经到齐,那我就说说。越王元份进封雍王,吴王元杰进封兖王。徐国公元偓进封彭城郡王,泾国公元偁进封安定郡王。”
说到这,赵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哥元佐,恢复楚王爵位!”
元佐是赵光义亲自下令,剥夺其亲王称号,还要进一步逐出皇室,幸赖众兄弟齐保,这才勉强收回成命。究其原因,是赵光义暗害赵德芳,定四弟赵廷美谋反罪名,并步步将之逼死等事,元佐屡次与赵光义发生争吵无果,最后元佐装疯抗拒,后来又发生火烧宫苑事件,赵光义对这个儿子终于死心,这才雷霆处置。
现在赵光义刚死,赵恒就迫不及待要恢复元佐爵位。这是个明显的信号!赵恒与元佐一样,也是心向太祖,不齿太宗的。只是赵恒城府较深,没在太宗在世时表现出来。现在太宗已死,赵恒要借此向士人发布信号:大宋还是太祖的大宋,不是太宗的大宋!
吕端等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站出来反对。太祖与太宗,孰重孰轻,百姓、士人心中有杆秤。赵恒如此决定,吕端等人,甚至有要畅快淋漓大笑一场的冲动。而引得他们震惊的,却是赵恒平日里绵软的性子,没想到城府如此之深,连多疑的先皇都被他骗了去。
先皇为什么要撤掉老大元佐的太子之位,换成老三赵恒?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赵恒较之元佐,更崇拜先皇,而不是太祖!这也是他们这帮老臣长期观察得来的结论。没想到,先皇甫一去世,赵恒就暴露了本来面目:他也是心向太祖之流。
曹彬不为别人所察的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欣慰的笑容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原来的恭谨。
这句话造成的影响,赵恒看在眼里,心里非常满意。本来的计划,封大哥为楚王,是之后的事情。可是,今晚借以立威的剿灭乱党的行为被迫取消,赵恒便擅作主张,提前公布这一消息,以取得震慑群臣的效果。让他们明白,自己是自己,先皇是先皇。不要事事处处用先皇来压自己。自己是独立的,是真正的皇上,绝不是傀儡。
赵恒享受的停顿了很久,这才慢吞吞继续往下说:“尊皇后为太后,立秦国夫人郭氏为皇后,追册莒国夫人潘氏为皇后,封姊秦国、晋国二公主并为长公主……”
说到“尊皇后为太后”,只有吕端神色一动,他知道,这是新皇不准备对李后一伙谋立太子一事穷追猛打的表示了。这正是吕端所希望的。当下第一要务是稳定,确保太子平稳接掌朝政为主。
新旧交替之际,本就人心惶惶,若此时大兴牢狱,怕有心之人趁机起哄,酿成兵变、民变,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皇族一众人等皆有升赏,众人以为赵恒说完了,谁知赵恒一顿之下,又继续说道:“德昭、德芳,追封亲王;四叔父追封亲王;其后人惟正、惟叙、元芷,封亲王。”
这下更是明显,这是要拨乱反正,要彻底推翻太宗皇帝对他们所做的一切,重归太祖之治。
“殿下,此事可否容徐徐商榷,大典之上,就不要公布了吧?”李至战战兢兢,站起来说道。
“本朝太祖所立,金匮之盟约定的明白,太祖传先皇,先皇传四叔父,四叔父传德芳。现在四叔父、德芳皆没,皇位由我继承。太祖后人不能世传皇位,难倒连个亲王爵都不能安享吗?四叔父一案,到底如何,且不说,但四叔父到底也是盟约上明白的皇位人选,他的后人,封亲王,过吗?”赵恒语调平静,侃侃而谈,一字一句仿佛重锤擂响鼓,重重的敲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