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明白了岑今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想干嘛,这个代理班主任来教室的次数成几何倍增长,难道他的办公室从遥远的艺术楼搬这儿来啦?都看到敬叶迈开腿儿了,偏他又进教室,难得的肃穆脸色。
“同学们安静一下,有几件事宣布。班长,管一下纪律。”岑今的好好先生形象深入人心,大家并不买他的账;至于敬叶,才受了发型风波的打击,官威掉成了负数,更没人搭理她了。还好陈静水帮衬了一把:“吵什么吵,没看见老师来了吗?谁再讲话马上记名扣操行等第分!”这才略微震慑了哄闹的众人。
“谢谢学习委员。同学们,刚才我遇见了德育处的老师们,听说咱班有同学因为仪容仪表不合规矩被记了名字。”岑今顿了顿,地毯式扫视了一遍。敬叶的手心里握满了汗。
“我想说的是,有个性绝对没问题,不阻碍视力梳刘海怎么了?不认可校徽的设计风格不佩戴怎么了?不炫富只为舒服戴耳钉耳环又怎么了?”
这场面,顿时就激奋起来,掌声铺天盖地而来,震得我写字手麻。
“我很喜欢大家直来直往的性格,你们比立方体还锐利,名副其实的棱锥,偶尔还会把同侪扎得生疼。但有些被打磨成圆球的人不能接受你们的棱角,执意把你们打造成圆锥、圆台、圆柱、球,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古板,而是他们不喜欢摩擦,大家圆润融洽了就不会互相扎刺,少了多样性便于管理,处在球的位置想一想,大家能否明白?何况,球也曾是锋利的棱锥呢!”
有人大喇喇喊一句:“所以是‘教育个球’吗?”才平静的声浪又涌了起来。
“这样理解也行。总之,我希望大家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被记名与否其实算个球?话糙理不糙,安心学习、生活就好了嘛。”
鼓掌,鼓掌,鼓掌。
我心说“呵呵”,眼见群魔乱舞要扑倒岑今。
“还有一件事情。我虽然还没认全咱班人,但知道陆纹绮同学生前也在这个班呆过,下午是她的葬礼,学校的意思是如果有同学愿意便去送送她,我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敬叶,这么巧她也有意探询我。可能我轻微地摇了摇头,她露出迷惘的神色。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个别还流露出避之不及的感情。
岑今八成看出事儿砸了,可这种情况也不可勉强。
“据我了解,陆纹绮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她的父亲在服刑,身边没什么亲故。”岑今搜肠刮肚地补充。
陈静水举手了:“我想去。”
“很好,学委为大家做了表率,还有其他同学吗?”岑今怕是从此对她青眼有加了。
没一会,十几双手陆续举起。
赵徽向过道另一侧的男生道:“下午三节数学课,要么我也去葬礼上玩玩?”
“神经病啊你,缺德。”
我想那些手里必然是有敬叶的,可这回想错了。
“总共二十七位,不错。我想剩下的同学也有这份心意,但现场是有人员限制的,既然班长不去的话,请你组织管理好留班的同学。”
敬叶用力点了点头,顺带对我比了个剪刀手。
半个班儿的人哗啦一下跑没了,来上课的数学老师悠闲道:“自习吧。”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偷着乐,溜到敬叶身后猛拍一记,勾勾手让她出来。
“大班长不要以身作则的吗?还以为你会去。”
“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我啊。你都没去我还不留着陪你?林修你这个臭家伙昨天跑哪儿去了一天没影儿,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哪里敢啊,早知道大班长召见我就是爬也要从病床上爬过来。”我故作受伤。
“你病啦?现在怎么样,好点没?”
“吃坏了东西,恶心了一整天,本来今天也想赖着,这不是想你吗,忍不住就来了。”
“这么感人叫我情何以堪哪。”
“可以堪的。对了我不在有没有什么情况发生?”
敬叶便从班会和几个人呛声说起,讲到了误捶陈静水,怎么把井上月雅的水杯碰翻,早上如何被恶人先告状,中午又闹出发型风波。
我忍不住插嘴道:“这个付佳佳也忒不是玩意儿了吧,该教训教训她了。”
敬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不会要打架吧,她那五大三粗的你肯定占不到便宜。”
“放心,很文明的,稍微整蛊她一下。”
“那你准备怎么弄?”敬叶的语气里难掩高兴,纯粹是恶作剧人心理。
“细节有待商榷,不过名字想好了,叫‘小恶魔计划’。”我得意洋洋地说。
我们俩脑袋靠着脑袋,叽叽咕咕了一个下午,计划雏形已现,只待晚上实施。
晚自习将近,去参加葬礼的人都回来了。
“哥跟你说,那场景真叫一个悲壮。”赵徽揪着敬叶。
“说就说呗你离我远点。”
“尸体我就不描述了,反正那帮女生都给吓哭了。对了,我看到她爸爸了,戴着眼镜,超级斯文的,不过给警察叔叔押着,眼泪哗哗地流啊,太惨了。”
“哦。”
“还有啊,陈静水也哭得够呛,就跟她自己死了似的,啊不对,死人不会哭自己的。”
“哦。”
“我跟你说你别吃醋,当时好几个女孩往岑老师怀抱里蹭呢。”
“我干嘛要吃醋,无聊啊你。”
“你看看,我前面说的你都爱答不理,一讲到岑今你就激动,司马昭之心,哼哼。”
“懒得理你。我告诉你,下午没上数学课,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大班长,我这是出于友爱善良才去参加葬礼的,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切,以为我没听见?不跟你说了,让开让开。”
敬叶终于看到我在不停使眼色,摆脱了赵徽与我会和。
“我觉得堵厕所吓人这招挺对不起‘小恶魔’这个名字的。”敬叶颇为忧虑地说。
我冷笑一声:“像付佳佳这种色厉内荏的人放大招太浪费,现在足够了。”
我们极为猥琐地随她进了洗手间,顺手把门反锁,灯一熄,黑得让人猝不及防。
检查后只有另一个隔间有人,思忖了一番只能对这个无辜路人心怀歉意了。
我闪进了付佳佳相邻的隔间,由敬叶用拖把杆子在外堵着她的门。
付佳佳想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警觉道:“谁关的灯,有没有素质啊。”
当然没人理她。
我猛地拍了拍那层隔板,她吓得叫了起来,愠怒道:“有毛病啊,这样好玩吗?”
还是没人理她。
我注意到她从隔板下面的空当处伸过手来摸索,便顺势握了握,谁想她死命挣脱了:“好冷!”她颤抖着说。
有吗?可能是我末梢循环不好,四肢冰凉吧。
付佳佳妄图开隔间门,但敬叶抵得死死的,她只有徒劳。
“救命啊,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烂人,快放我出去!”
我拿出调好的红颜料,紧张地从底下泼过去,那边顿时跳着脚又哭又叫。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
许是敬叶从外面丢给她一个纸娃娃(确切的说是我们用几张校报和餐巾纸做了半个小时的晴天娃娃),付佳佳一阵忙乱,吼道:“什么鬼东西啊!”对了,我们在娃娃身上写了“血债血偿”,只为了增加点代入感而已。
因为我从未和她打过交道,为防识破,便由我录了一句“我死的好冤啊”,循环播放中。
付佳佳大概真被吓够了,哐当一声响,难道摔进坑里了?
万一她摔伤了,我们岂不罪过?我想她也挺惨,欺负敬叶的那茬事儿就算扯平,便从隔间出来,看到敬叶脸色很差,估计觉得做过了,和我用目光交流一下,赶紧撤了拖把杆,忙不迭地逃出洗手间,可后脚跟刚迈出门口,付佳佳就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我是骂过陆纹绮小贱人,可她真的勾引过郁奇凡,我没骂错,就算她死了我也这样骂!这样的人都该骂!还有陈静水,我知道你讨厌敬叶,我也讨厌,可要不是我舅妈帮忙,你能看敬叶的笑话?居然敢叫我**丝,陈静水你老爸卖猪肉你丫就是一千年土鳖!我就是说过做过这些事怎么着了,我才不怕脏东西上门!你们要吓唬我,滚一边儿去!我告诉你们,老娘还给亲表弟喂过农药呢,喝不死他这个烦人爱哭鬼,说我胖,胖你娘的……”
敬叶和我面面相觑,没想到付佳佳这么辣手,然而不容我们多想,唯一有路人蹲坑的那个隔间呼啦冲出一个女人,“嘭嘭”捶打着红颜料乱流的门板。
“你这个良心被狗叼走的小畜生啊,枉我费尽心力把你从乡下中学调到市里,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呀?挨天杀的我跟你没完!给我滚出来……”
信息量略大,敬叶和我瞧着情况越来越糟糕,拔腿就往教室跑。
“那个是她舅妈?”
敬叶苦着脸点点头,道:“修啊,我们好像把事情弄大了。”
“是吗?有点啊。可我们只是吓唬了付佳佳一下,那些话又不是我们逼她讲的。”我自我安慰道。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你说万一被发现了,我们肯定要被处分了。”
我故作镇定道:“付佳佳难过她舅妈这关,或许根本没机会申诉。”
“现在看来,原来“小恶魔”是形容她的。”
“我说她骂人那段也在情理中,哪个女孩儿心里和别人没半点嫌隙呢?只是她过激了,还给亲人喂毒。”
“修啊,我怎么觉得浑身出冷汗呢?摸摸你——哎呀也怪冰的。”敬叶抓紧我的手。
预备铃敲响了,再不进教室就太显眼了。
“先进去吧,这样杵着反而可疑。如果她真摔坏了,我们肯定得向学校坦白,如果她胳膊腿都完好,我想,就这样悄没声儿的算了吧,别给自己找麻烦。”我如是建议。
“同意。”敬叶脸上还是露出了后怕的表情。
潘艺菲匆匆跑进2班前叵测地瞪了我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