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叶的脑袋里塞满了疑问,最大的一个是:怎么我就没有电视剧主人公临死前放电影似的回忆片段呢?她现在只有数不清的疑问。
陆纹绮笑得发颤的脸庞陡然石化了,她忽地伸手去抓对方,但已经来不及了。
“救命……”陆纹绮捂着嘴,泪水浸泡着她的舌头,木木的没感觉了。
有那么一瞬间,从楼顶玻璃天窗射进的光轻微晃动了。
敬叶预判的脑浆子乱溅的场面到底没有发生。
“岑、岑老师?”她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托住,讶异得直哆嗦。
“敬叶啊,你还挺重的。”岑今额上的青筋拧成了一团团疙瘩,充血的脸看着非常滑稽。他一松气,还是抗不住巨大的冲击,连带着敬叶一屁股坐地上了。
“没事吧,怎么从那么高摔下来?”岑今勉强用手肘撑着地面,气喘吁吁地问。
“这怎么说呢,总之很离奇。”她意识到自己叉着腿的坐姿,尴尬地急忙要站起来,才发现腿上磕出了一块青一块紫,依靠着扶手慢慢起身。
“多亏忘记拿车钥匙才能返回办公室啊,不然真不知道你会怎样。”
敬叶略一想象自己摔成肉饼的模样,“咯咯”地笑出声来。
“这孩子真乐观呀,老师我可是吓出一身汗。哎哟,那又是谁啊?”岑今往上一指,才恢复的面色“刷”得灰下来。
陆纹绮八成是惊惧过度,已瘫在那幅画上不省人事。
不消一个小时,全校就知道了这起事故。虽然敬叶不想闹大,但岑今听完这事的来龙去脉后坚持认为陆纹绮品德操守糟透了,务必要向校长说明。
紧急集合的广播哇啦啦地在每个教室炸开。林修掐着表一直没等到敬叶回来,感觉肯定出事了,正要去找,班主任拉黑了脸叫大家去操场上。
司令台上豆大的点影走来走去,劣质的话筒嗞啦得满是杂音,林修伸长了脖子搜索敬叶,无果。
校长在义愤填膺中稍稍润色了事实,着重表彰了敬叶同学正义勇敢、不畏恶势的精神,大笔墨渲染了这是学校素质教育的成功范例,然后痛心疾首地表示陆纹绮同学由于冒名顶画、出手伤人等龌龊行径肯定要被开除,而这绝对是受了社会不良风气的侵蚀,太让人惋惜了,最讽刺的是,这女孩几个小时前还因为劝架有功被嘉奖伍佰元。
大会一散,惮于老师管束的学生们躲远了议论起来,热乎劲似是实况转播。林修愤慨地拨开众人,四下找寻朋友的身影,最终在两位老师的交谈中得知敬叶已经送医观察了,陆纹绮则被警务人员带走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算有心不揭穿陆纹绮的虚荣,她窃画的事还是昭然天下了。林修犯难的是怎么向敬叶解释自己的隐瞒呢?朋友实际上是为她而受到伤害,这真令人焦躁不安啊。还说什么要保护敬叶,反过来却间接推她进了火坑,要说陆纹绮该死,林修你自己也是个混蛋。
思来想去,林修下定决心往医院走一趟,陆纹绮和画的事、陆纹绮和痞子黄的事、陆纹绮和郁奇凡的事、陆纹绮和花店的事、陆纹绮和大白兔的事,每一件都要向敬叶说明白,这样她才有可能原谅先前的不告知。但如果敬叶还是失望生气呢?林修不敢想下去,可她知道这女孩的执拗——想来40号井上月雅原也是玩得好的同学,自从与敬叶绝交后,两人还真再无交流。冷酷的女生啊。
才跨进医院就看到一大拨人急匆匆往里赶——校长一众速度还挺快。林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确认了敬叶的病房后就在附近溜达。一刻钟后,医院大厅里又是一阵响动,再听,病房前清静了下来。
“说你什么好呢,又要耽误课程了。”曹医生走了出来,担心之余全是无奈。
林修轻敲几下门,熟悉的声音传来:“请进吧。”
“你怎么过来啦,又翘课?”敬叶半口水还没咽下,惊讶地问。
林修还把握不了她的心意,歉意满满道:“对不起啦,害你成这样。”
“说的什么话呀,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敬叶咧嘴欲笑,倏忽定住了,“陆纹绮偷了你的画,你知道吗?”
“哎……”林修叹了口气,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要回来?也不和我讲?”
“所以我才来道歉嘛……这个故事有点离奇,你愿不愿意听啊?”林修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我净遇着离奇的事了!好吧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接受你的道歉。”敬叶调整了靠背枕头,佯装严肃。
林修挠挠头,开始讲述这个冗长的故事。
敬叶随剧情的发展一会皱眉,一会又大笑,一会不耐烦,一会又饶有兴味。
“所以她算是孤儿么?真是的,这也难怪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那个痞子黄挺喜欢她的呀。”
“郁奇凡这种人真是看不出来啊,还以为是正直的人呢。”
“说实话我现在很同情她。”
敬叶抱着胳膊,语调很是低沉,弄得林修捉摸不定。
“你做的没错,不用道歉,换做是我也许会做同样的事。”敬叶盯着林修,柔声道。
“真的吗?太好了!”林修扑过来就是一熊抱。
“她失去了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对我做那种事也情有可原了。”敬叶趴在林修的肩膀上说。
莫名地心跳开始紊乱,林修不动声色地放开敬叶,带着一丝凌厉道:“陆纹绮,怕是要出事了。”
“她还没成年呢,应该也不用坐牢吧。”
“不。刚才说到郁奇凡抛弃她,还没完。”
“哦?”敬叶一脸问号和感叹号。
“你去看沈皞天钢琴比赛的那个周日,就是前天,”林修诡谲地一笑:“我也没有去看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