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赵越心中也无比迷茫。这群兄弟,是因为受不了战场的厮杀而逃命出来的,喊了自己这么久的大哥,任劳任怨的听从差遣,而自己却仗着看过点兵书懂得些武艺便为了颜面与人争斗,现将他们置于生死一线的境地,我赵越何德何值得他们如此信任。
一念至此,悔意顿生,赵越一下跪倒在地,对着他们连磕三个响头,抱拳愧道:“各位兄弟,我赵越不才,得你们如此信任却将诸位兄弟置于如斯险境。如今我赵某人唯一能报答你们的就是让大家活着离开。倘若诸位信不过我,我赵某愿以身为饵助你们脱困。倘若诸位还信得过我,便陪我赌上一赌,生,我们一起活着出去,死,我赵越绝不死在你们任何一人之后!”
本因其一跪纷纷跪倒在地的众人,听其一席话,顿时感动万分。当初,是他们怯懦不愿在战场白白丢了性命而密谋逃跑的,而以他的才能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绝非难事,若他在得知此事时秘密举报,升官发财触手可得,可他却甘愿为了他们放弃前程四处逃亡。若非有他领导,他们这些散沙早就在半道被抓回去杀一儆百了。况,如今这祸端也是他们兄弟惹来,他不怨他们拖累反而一味自责,如此仁义之人,叫他们如何不敬不信!
“我们誓死追随大哥!”众人有志一同的抱拳,一脸坚定的回道,其声阵阵贯穿深林,也灌入正忙着捕猎的萧笙耳中。
好一出兄弟情深。萧笙眼帘微垂,原本指向树后的箭锋,优雅的转向,笔直的飞向声源。
“老刘小心!”自幼练箭的赵越虽背向箭镞却如背后开眼,左手猛推立于左侧的八字胡,右手贯空而上竟生生抓住了行来的飞箭。老刘看着赵越手中的箭不觉呼吸一滞,若非他推得及时,这箭,这箭现在就会停在自己心口上了,这人,这人太可怕了!
随手甩开沾了些许血迹的箭杆,赵越蹙眉看着远处,似要用这视线将那箭的主人生生射穿一般。这人,明明是在射箭杀人,却为何让人感觉那箭如此轻细,犹如在投掷银针一般。这人,究竟是何人?
这边,萧笙面目冷淡的收割生灵,那边,赵越孤注一掷做最后的排兵布阵。生与死的挣扎,却不信,万般皆为苦。
“吾辈赵越,敢问大侠高姓大名。”毒日晒的滚烫的道上,赵越一人抱拳而立向四方继续喊话。“我们自知难逃一死,但求死前让我们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上,可否现身相见。”
清点动向,收割完最后一个人头的萧笙抬头看见那个被他们称作大哥的人独自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喊话,不觉无奈,自己这手中的箭锋支支带血,真不知该拿哪支送这位大哥早登极乐。
山上,因杀人而心血躁动的萧笙一脸淡漠的走出绿荫的遮蔽,山下,被告知萧笙未归的莲伊不顾爹娘劝阻,满心担忧的往山里奔去。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反正,你也带不走了。”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萧笙停在十丈外抽箭开弓。“遗言?”
“如果你一箭杀不了我,又如何?”不怒反笑,赵越直直盯着萧笙问道。
“我何时说要一箭杀了你了?”让人如临初雪的话语,冷的人四肢僵硬偏又有余力去气怨这冰冷温度。
接收到他话中的隐意,赵越收起虚伪的笑容,冷冷的注视着那个看似斯文秀弱的人,瞬息之间赵越已经以萧笙为中心向右跑出百米,而三支不同方位射出的箭则争先恐后的向目的地飞去。
“不错的速度,是株好苗。可惜,没有机会继续成长了。”似惋惜般的话语轻轻吐出,萧笙身形未动只是箭袋中又少了两支,与手中之箭一起拦截了三支飞箭。
“还有7支。”看了眼地上被破成两段的箭,赵越在心里默数。
动身移位,压低身形,赵越瞄准他的头和脚又发两箭。时刻关注着他动向的萧笙,向后微微倾身而后单脚点地,只见其身悬至半空,而后顺着箭的攻势旋转一周,双手同时抓住两只箭,顺势投掷回去后稳稳立定,状似未动一步。
未曾预料他竟徒手将箭掷回,赵越仓皇躲避不及束发的布巾遭一箭崩裂,顿时满头黑发纷飞凌乱。待赵越将遮挡视线的发丝理开,只觉右肩上的铠甲被一股力量牵引,拉扯着自己往后退去,而后就听见树皮碎裂的声音在左耳回荡,赵越僵着脖子转头一看。带血的箭支穿透肩甲入木三分,而自己也因这箭而似被钉在树上,左手动弹不得。
震惊之余,赵越心里又有一丝宽慰,只有5支了。正欲伸手拔箭,却接收到前方传来的危险气息,微楞瞬间,右脚踝处传来一丝刺痛,低头,第六支箭已化作长钉穿靴而过将脚钉死在树上。
“你的部下很沉得住气么。不过你再乱动的话,下一箭刺穿的可就不止衣服了。”萧笙的话再次成功压灭了赵越心里被人戏耍而燃起的怒火。“不能昏头了,随机应变,依计行事。”在心里默念数遍,赵越仰头看向那个人,再看看自己,突然噗嗤一笑,凭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讲骄傲。
活下去!抛开所有世俗,让兄弟们都活下去!
心如明镜,豁然开朗。眼中没了先前的恐惧和愤怒,心中不再存有侥幸和犹豫,我命由我不由天!抬头,赵越冲不远处的人喊道:“我的部下都是逃兵,贪生怕死之辈又怎么会为了我白白丢了自己性命呢。我要是你,就赶紧结束这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不然等他们跑远了可就追不上咯,蠢材。”
停滞片刻,萧笙即缓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如果跑远了,就听不见了。”言毕,冷箭已穿透赵越的右臂,换来他一声痛呼。“不错,中气很足,他们应该能听得见。”萧笙冷冷说道,又抽出一箭,问之:“这箭,你想我射哪儿?左腿,右腿?”
“你猜猜,他们到第几箭才会忍不住跑出来,嗯?”只是这回随着鼻音飞驰而去的箭在射中赵越之前,他已经猛力挣脱束缚手脚的两只箭,翻滚到大树一侧。
还剩三支。捂着淌血不止的右手,赵越心中唯有此念。
左手向地借力,赵越顺着跪地的身形,一下蹿出十丈,迅速隐进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