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霍国公府内,后宅的一处宽大卧房内,王毛仲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王毛仲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身躯虽然算不上高大,但看上去却十分矫健。此人生性聪颖,且勇力过人,尤擅弓马,从李隆基做临淄王时就一直跟在李隆基身边做家将,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可以说是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铲除韦后一党登上皇位,乃至诛灭太平公主一党巩固政权期间的得力干将。
地上跪着一个二十一二岁姿容艳丽的年轻女人,这女人便是霸春的表姐,王毛仲的七夫人。七夫人也是五陵人,原是长安教坊司里的一个官妓舞娘,后来被李隆基赏赐给了手下的唐元功臣王毛仲。这女人因模样俏丽且懂风情,很会讨男人欢心,是王毛仲八个老婆里最得王毛仲的宠爱的。
此时的七夫人跪在地上,如梨花带雨般哭得花枝乱颤。
王毛仲停下脚步,用手点指着七夫人道:“你还有什么脸面求我,本将军早就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你那个表弟整日里在街市上为非作歹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早晚必然招致大祸。你却只知一味地纵容他,今日果不其然,终于还是酿成了大祸!”
七夫人哭道:“将军,今日之事不过就是个误会,奴家觉得我表弟一定是不认识那个什么汝阳王,才和他发生了冲突,再说那汝阳王又没受什么损伤,他何必要如此小题大做赶尽杀绝呢?”
王毛仲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刺杀嗣王殿下那是小事吗?你那表弟要是真的杀死了汝阳王,别说让本将军救他,恐怕连本将军都要受他连累!”
七夫人抽噎着道:“您不是圣上身边最信得过的大臣吗?怎会惧怕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汝阳王?”
王毛仲继续踱步:“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如果换做一般的臣子,本将军当然不会在意他们怎么想,可那汝阳王李嗣恭是一般人吗?他毕竟是宋王的儿子,圣上的亲侄子,而我再大也不过是个外姓臣子,难道你想让本将军去和这些皇亲贵胄对着干吗?”
“您不是说圣上并不信任他的几个兄弟吗?”
“本将军是说过,圣上让他四个兄弟住在兴庆宫周围的里坊中,还在兴庆宫里建了一座勤政务本楼,名义上是为了和他的兄弟们亲近,实际上是为了居高临下监视四大亲王府中的一举一动。”
“既然连圣上都不信任他们,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圣上不信任他的四个兄弟,但据我猜想,圣上的意思应该是只要他的兄弟们没有异心,就不会轻易动他们。毕竟圣上的皇位是宋王让给他的,圣上也不想做出那种忘恩负义手足相残让天下人和后世史官诟病的事来。”
“这次那汝阳王干预巡街军士办差,您就不能想个办法去圣上那里参他一本吗?”
王毛仲看着七夫人:“傻女人,你还嫌闹得不够吗?你那表弟和那些无良军士可是要杀死汝阳王的,这件事真要是让圣上知道了,恐怕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而本将军要是利用此事去向圣上告状,也无异于在自揭伤疤作茧自缚!”
七夫人道:“就算那汝阳王没有错,可这个叫向飞的金吾卫将军做得也太过分了吧?他把奴家的表弟押到咱们府门前,这不就是成心想让将军您难堪吗?”
王毛仲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什么?向飞只不过是李嗣恭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将军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我这个辅国大将军作对。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一切肯定都是汝阳王李嗣恭和左金吾卫大将军程伯献那老匹夫在背后指使的。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你那表弟走得正行得端,别让人家抓住把柄,他们就是想见缝生蛆也无处下器,所以这事也赖不得人家,归根结底还是你那表弟不争气。”
“可是将军,既然汝阳王让人把霸春他们送到了咱们府上,说让将军您看着处置,您为何不借坡下驴直接把我表弟留下?这也算是给了汝阳王面子,毕竟人是他派人送来的,咱们留下他也说不出什么。”
“傻女人,你以为汝阳王的目的是真想放了你表弟吗?”
“不想放还送到这里做什么?”
“这你还不明白吗?他要是真想放了你表弟,就会让人悄悄地只把你表弟一个人送过来,让咱们严加管教也就是了,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把所有的人犯都押到咱们国公府大门前来。这么多犯人,难道你让本将军只留下你表弟一个吗?”
“那汝阳王究竟是什么用意?”
“汝阳王的用意很明显,表面上是看在本将军的面子上把你表弟送来交给咱们处置,实际上却是要借此来堵住本将军的嘴,让我没办法去圣上那里说三道四,只能自己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有苦说不出。”
“那您就甘心咽下这口气吗?”
“不然又能怎样?你要知道,只要圣上的四个兄弟不做出谋逆之事,圣上是永远也不会动他们的。本将军和他们斗下去,只能让自己处在更加不利的位置上,甚至连两败俱伤的目的都达不到。去年朝中有两位大臣和申王李成义私下交从过密,你知道圣上是怎么处置的吗?”
“怎么处置的?”
“圣上并没有处置申王,而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那两位大臣贬到外地去任职了。第二天圣上还装作没事人一样请四位亲王去宫中饮酒作乐,当时作陪的不但有本将军,还有紫微令姚崇姚阁老以及太常卿姜皎。圣上在酒席上一直谈笑风生,压根就没提那件事,申王倒是吓得不轻,在一旁一直汗泗交流颤抖个不停。所以说,作为朝中大臣,既不能和四大亲王走得太近,也不能和他们作对,因为不论是为友为敌,最后吃亏的永远是外人!”
七夫人哭道:“将军,那您就忍心看着我表弟去死吗?我舅父家可是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啊!您就看在奴家这两年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您,还为您生了个儿子的面子上,您就救救我表弟吧!”
王毛仲伸手扶起七夫人:“夫人,你起来吧!你放心,你表弟死不了。”
七夫人抹着眼泪道:“将军,你说的是真的吗?”
王毛仲道:“本将军刚才已经派人去知会万年县县令了,让他先将此案压下慢慢审理,然后再从长计议。”
七夫人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那李嗣恭就不会继续追究了吗?”
王毛仲道:“这个倒是不会,说白了,像李嗣恭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你表弟这样一个平头百姓是死是活。他今天已经为自己赚足了面子,至于你表弟会被定个什么罪,他甚至连关心都不会关心。何况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件事要是传到圣上耳中,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因为圣上也不想四大亲王府的人和官府衙门有太多来往。”
闻听此言,七夫人不禁破涕为笑道:“将军,奴家代奴家的舅父和表弟谢过将军的再造之恩,今晚奴家一定好好服侍服侍您,给您压压惊!”
“不要等到晚上了,夫人现在就为本将军压压惊吧!”看着七夫人艳丽的姿容,王毛仲一时也来了兴致,一边把七夫人搂进怀中,一边又道,“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那表弟不能记住这次教训不知收敛,下次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恐怕到时候本将军也救不了他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