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各位王爷又怎么了?”少卿好一会儿才恢复心神,再问。
“他们都给那朱阿三乱箭射死,埋于院中的黄土之中。”少卿突然感觉到刚才风中的血腥味,是如此的强烈。经过这么多天的雨水冲刷,还是没有完全消退。
“二百多人,与我众儿一起丧命,这院中,是我儿与众人的墓地,我每日焚香奠基,望我儿早日超生,早日转世,好来报仇。”何后恨不得将那一口的银牙咬碎。
“那太后想我怎么做?”
“容卿家,你能不能帮我们母子,联系上外面的李姓重臣,来京护驾,逐出朱贼。”何后只有对容卿委以重任,也只有容卿能办得此事。
“臣万死不辞,只是李姓重臣各拥重兵,没有信物,岂会相信臣言?”
“这有先皇血诏,交与容卿。请容卿务必保护好血诏,万不能落入朱温之手。否则将会有数之不尽的人因此受害。”
“臣尽快去办,请太后宽心。人死不得复生,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容少卿再跪拜退。
正要离开,外面有人紧拍宫门,不等太后传话,冲进来十几名控鹤监禁军。少卿大惊失色,急忙站起。盛乘风随后而进,指着少卿大骂:“好你个容少卿,敢来与何太后私会。你真是吃了狗胆。”
容少卿来不及分辨,给上来的控鹤士扭住手背,他本想反抗,那边何太后早已被一掌打翻于地。败国的太后哪有什么尊重可谈,那只能任人宰割。
犹疑间,已失去还手的机会。只得束手就擒,心里暗叹果真是个局,可惜自己心系旧皇,没有别的选择。也不愿别的选择,叛降本非男儿本色。
接连几天,我一直通过璇玑罗盘,看到容家被抄,容母惨死,容小姐远走他乡。随后,何太后母子接连被害,朱温登基自立大梁朝。各地战事不断,血流成河,尸骨积山,各种惨状如人间地狱。
我的精神整日恍惚,犹在梦中。心里如翻江倒海,说不出得痛苦难受。那时的人命贱如草芥,世间竟有如此之多狠毒之人,又可怜容小姐命运多灾多难,一个柔弱女子,不知该如何立身于乱世之间。后面的事情难料,我已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非疯狂不可。
索性暂时放下工作,整日研究璇玑罗盘,希望能发现其它的秘密。
这天,我又把玉妃放在罗盘正中。银虎好奇,也跳上来扑打。两只小猫衔尾扑跳,无意中触发机关,圆形罗盘突地弹出机簧。原来内里还有一层,弹了出来。
上面的文字略可辨识,是一些天干、地支、时辰之类的文字和诡异的符号。符号之间有一铜质拨片,可以移动。
我无意识地把拨片转来转去,先停在中心靠左的位置,又移到中心靠右的位置,不再管它。也许是古代指示方位的作用。
这时,银虎嬉闹累了,跳到一边。玉妃俨然得胜将军,昂着端坐于罗盘正中。我顿时觉得身体飘起,最后清醒的意识,是自己在轻盈起飞,继而急速坠落的风声里,星辰变幻,流光溢彩,前世记忆如流水般滔滔而过。
重又陷入昏黄之中,重重地跌落于一处府院的花丛间。
不远处,青衣小童正引着一名老媪来到书房前。扣门而入,房门随之关闭。
我立于院中,傻傻地环顾四周。周遭的环境似曾相识。
书房内传出阵阵窃语,听不清楚,我不由得越走越近。
轻步来到窗前,显然新贴的雪白窗纸透出亮光,我伸指点破窗纸,老媪正递上密信。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璇玑罗盘送我到了容府。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声音,“蓉儿,又顽皮了,又到你父帅的书房作什么?”随后,衣袂起处,一名容颜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女人慈祥地问:“蓉儿,你父可在房内?”
我立在当地,半响不敢开口。难道此次与以前不同,人家能看到我吗?
容少卿听到声音,示意刘媪噤声。旋即打开门,回身掩上。
“是夫人到了,蓉儿,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到书房玩耍吗?”少卿面色一沉。
我仍呆立不动,中年妇人把我拉到身后:“老爷,是我让蓉儿来的。听说老爷有贵客,妾身也来看看是谁。”
替我说话的应该就是容蓉的母亲,却不知为何叫我蓉儿。难道容蓉与我长得很像吗?
“蓉儿,莫要玩皮,父帅的书房不是你女孩家来的地方,快回绣阁去吧。”少卿对我说,从他的眼神,我读出了几分焦虑和紧张。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婢们好找。”几个女婢跑出一身香汗,见老爷夫人都在,赶紧跪倒。
“刚刚落雨,风冷气寒,快送小姐回绣阁,小心再让小姐受到风寒。”容儿母亲帮我拉紧衣领,温热的手心扶上我的肌肤。
在一群人的推拉之下,我跌跌撞撞地来到绣阁。直到端坐于花梨木的梳妆镜前,镜中那乌发垂肩,头插朱翠的黄衫少女令我恍如梦中。镜中人已非容子珏,正是那荡秋千的少女容蓉。不同的是,镜中人的眼神不再柔弱,多了几分坚毅。
“我成了容蓉,那容蓉去了哪里?”正在我百思不解,小钗端来铜盆,取来柔软的绢帕,为我梳理。
躺在锦被之中,心里涌上无数可怕的事情,不住地想着:“明天就要灭门,明天就要大祸临头了,不行,我不是容蓉,容蓉会坐以待毙,我容子珏不会。我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必须!”
重新穿上衣服,顾不得小钗追赶,我跑出绣阁。夜色当空,斜月如洗练般泄下银光,我顾不得衣裙尽湿,脚步泥泞难行,心中不停地计算时间,寅时,夜里三点,尚有不到四个小时。
来到书房,窗内隐隐传来容家夫妇,也即是我今天容小姐的父母相佣而泣声。
我有些迟疑,平白无故就来阻止,父亲会同意吗?我又该如何说辞?抬起的手渐渐放下,复又坚定心神,重重地扣击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