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黑了,风比下午又大了许多。锡尔瓦架着踉踉跄跄的莎弗朗尼亚,借着窗缝里透出的丝丝微光穿过渔村里矮矮密密的石头房子,找到了寄存马的地方。一坐上马背,莎弗朗尼亚醉着也仍然认识路,摇摇晃晃地带她走回了市镇找到了住处。两人收拾一番躺下之后,锡尔瓦埋怨她说:“你怎么喝这么多?”莎弗朗尼亚委屈地回答:“我可是好久没喝了!好久了!”
“那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她冷冷地抛出一句。
“你要是懂就不是扫兴小姐了!对了,我还真没想到那群人会听你的!”
锡尔瓦叹了口气说:“哪里是听我的?是听钱的!”
莎弗朗尼亚翻了个身,伸直腿说:“是啊,你怎么给了那么多!真是个有钱的傻瓜!和你买东西一样!”
锡尔瓦噗嗤一笑,说:“你嫌我花多了?看来你还挺谦虚的嘛!”
莎弗朗尼亚瞅了她一眼,说:“要不是我现在头晕懒得动弹,我绝对起来揍你!”没过一会,莎弗朗尼亚猛地坐起来,一拍大腿,说:“我竟然还没来得及高兴我没事了呢!!!哈哈哈,以后又什么也不用怕了!接下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临近清晨,外面电闪雷鸣地下起雨来。腥咸的风从破窗板的缝儿里擦进来,发出加倍尖利的嘶鸣。锡尔瓦精神百倍地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费力地顶着风把窗户打开。劈里啪啦的雨点立即挟裹着风扑进来,险些要把她掀个跟头,屋里的窗帘、糊墙纸、被单全都呼啦啦地鼓动着。莎弗朗尼亚扯起被单把自己严严实实裹起来,骂道:“还不关上,你疯了?!”锡尔瓦两手扳着窗扇,回过头来,说:“太壮观了!你说这样的风雨,酒馆那样的破房子能顶得住吗?”
“屋里东西都要湿了,关窗!”
锡尔瓦不情愿地砰地一声把窗户合上,闩好,屋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黑暗。莎弗朗尼亚这才伸出脑袋来,说:“你他妈是酒还没醒吧?!”
锡尔瓦擦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难道不是很壮观吗?”
“疯子!”莎弗朗尼亚抖了抖被单翻身躺下,埋怨着:“躲还来不及呢!弄得到处湿乎乎的!”
锡尔瓦在衣服上擦了把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床铺,这下才觉得后悔。她坐在床沿边上,说:“雨不停是走不了了吧?”
“这么大雨肯定走不了!你真是喝傻了!”莎弗朗尼亚又拉起被单蒙上了头。
锡尔瓦把腿拿到床上盘起来,坐在黑暗里。这场暴风雨在她意料之外,这样一来要在这里多耽搁一些时间,她要重新计划一些事情。没想到,正思考着就坐在那里睡着了,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正撞到了昨天肩膀上碰伤的地方,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又挨了莎弗朗尼亚一顿骂。
这场雨让她们在这里足足困了两天两夜。中间闲得无聊,为了不让莎弗朗尼亚少到下面去喝酒,她就把房间里桌椅挪开,在屋里练习挥剑。雨一直在外面自顾自地刷刷下着,她十分心焦她的寄养在别人家里的猎犬和猎鹰,不知道主人对它们够不够用心。她在自己住处给它们搭的小屋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她出来之前的几天里,用木棍木板给它们两个建了一座“小楼”。开始莎弗朗尼亚嘲笑了她好久,但是她到底是回忆着苏萨里奥小时候削了小棍儿插小房子的情景,把这个房子给做出来了。但是这样的风雨,那座小楼挺不挺得住呢?现在回去得比预料的晚,寄主是不是要让她添钱了?其实每次把它们领回来,它们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见了鲜肉不要命地抢。也许还是该按莎弗朗尼亚说的,把它们放掉。可是没有它们,在那个小屋里呆着也够烦闷的啊!
为了赶走这些像外面没完没了的闷雷一样惹人心烦的徒劳的担忧,她擦擦汗、咬着牙继续对空挥剑。
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她连复仇的边儿还没沾到!
想到这里,她的剑尖就卡在了地板里,肩膀也猛地一痛。
“闪到了吗?你怎么突然动作这么大?急不得啊!控制不住的话,力气越大越容易伤到自己!”莎弗朗尼亚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剑柄把剑拔了出来,她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满脸冷汗。
窗外滚过一阵雷声。她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咬着嘴唇嘱咐自己要冷静——已经忍过了这么多事情,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她坐下来,问莎弗朗尼亚:“你在外面这么久,听说过什么奇怪的人没有?”
莎弗朗尼亚玩着她的马鞭,懒懒地说:“到处都是,但是没有比你奇怪的了!”
锡尔瓦补充说:“比如说,会法术的?”
“法术?”
“比如说,能不用刀把人杀死,当然,也不是下毒。也许还会些什么别的,反正就是能用我们都不知道的方法做成一些事情的?”
莎弗朗尼亚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过了一会,她回答说:“当然有啊!有很多,但是真正灵验的好像只有一个。”
“谁?”
“你没听说过不死的蛊婆吗?我以为你肯定知道她瞒才说出来的,早知道你没听说过我就……”
“我确实没听过——什么人会不死呢?”
“我见过她,那个婆婆老得都像个核桃一样了。可是告诉我有这么个人的八十多岁的老爷爷是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见过她,那时她就是个老婆婆的样子。”
“是吗?你见过她?!”
“见过。”
锡尔瓦立即一把抓住莎弗朗尼亚的胳膊,说:“求你带我也去见她!”
莎弗朗尼亚愣了一下,推开她的手,说:“好吧,可够远的,我得好好想想在哪儿。”
又是隆隆一阵雷鸣,莎弗朗尼亚突然压低声音说:“你确定要见她吗?那位老爷爷跟我说,那是一个又慷慨又贪婪的女人,从她那里要什么她都给——但是给你多少,就会从你这里再拿走多少。”
锡尔瓦坐到自己床上,叹了口气,说:“她要什么随她拿去,我连家人都没有了,我还在乎她拿什么?”
莎弗朗尼亚沉默了一阵,说:“那位老爷爷二十八岁上就废了一条腿,瘸了一生。”她又停顿了一会,说:“我过去的嗓音也没有这么难听。”
锡尔瓦把脸埋在双手手心,说:“可是我还是想见她。哪怕只是问个问题也好!”
莎弗朗尼亚突然笑了一声,说:“也许你不用怕。你有别的东西可以给她。我和老爷爷去见她的时候,身上可是几乎一分钱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