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王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众臣纷纷起身,“恭迎漓王。”
“免礼。”漓王的声音多了低沉,威严十足。
风熙暝纳闷儿地跟在后面,刚刚也不知他把梅花鹿弄哪儿去了,怎么吹口哨都不来!想着想着,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不小心一个阻趔“我去!吓死老娘了!”一语激起千层浪,整个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额……”风熙暝无言,她咋就这么倒霉呢?被一头梅花鹿撞出紫竹丛就算了,现在还在这大殿里冒出这么一句,现在丢人丢大发了,别说面子,连里子都没了!突然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就随便逛逛,你们继续、继续。”说完,风熙暝顿时有了想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有谁随便逛逛能逛到皇宫里?她又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她这么说不是找死了吗?大殿中众人的目光也不同,惊艳有之,惊恐有之,惊吓亦有之。
“冒昧问一句,这位小姐是……”一大臣起身行礼。
“她……”
“我本来吧,是一好不容易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结果很简单呐,被你们家漓王一锅端了,我还能咋办?”风熙暝一口打断,顺口说出了一连串惊呆全场的话。一个漂亮的旋身坐到了一张摆着美酒佳肴的桌子上,还顺手拿了一个苹果来啃。糯米团也用爪子叉起一个跟它身子差不多大小的苹果津津有味地啃着。
漓王:“……”好吧,他第一次有了无言以对的感觉。
“皇上驾到——”正在风熙暝啃得开心时,太监的声音再度响起,众臣叩首。
“咳、咳咳——”风熙暝拍着胸口,皇、皇上?得,她就静静地看着不说话好么?好不容易顺过气,就见一四十上下,身着明黄色上绣五爪金龙的中年男人,鹰眸敛光,不怒自威。他身旁则是一个身着九凤蹁跹大红衣裙的女子,许是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看上去也不过双十年华。
好在这皇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手一挥:“众卿免礼!今日就免了这些虚礼!”
“谢主隆恩。”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漓王拱手行礼。
“准。”皇上略显差异,这个儿子从不求他任何事,纵使他想弥补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过失也无从下手。本也想过封地或赐婚,奈何这个儿子不仅不在乎名利,更是不近女色,像极了年轻时的他,若是他立了这个儿子的母妃——薇妃为后,这个儿子就可以当作帝王来培养了吧。而他,也不会这么愧疚,虽说皇家无情,但好歹也是为了这江山未来有个明君!可惜,他终究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个江山,后继无人啊。
“儿臣求父皇下旨赐婚。”说是求,漓王眼中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神色。没有波动,死寂一片……
皇上看得心酸,他知道他这个儿子从前有多苦,活得也许连宫中最低等的奴才都不如!他会尽一切力量满足他,来弥补他以前的过失。
“赐婚?”
“她,父皇,儿臣唯求你这一次,儿臣只要她。”死寂的眸光渐渐鲜活起来,看着风熙暝的目光满是柔情。
“噗——”风熙暝刚喝了一口茶,这下可好,全喷了出来。喷在桌子上啃苹果啃得津津有味的糯米团身上,湿了它一身的白毛。睁大眼睛,她、她听到了什么?刚才这漓王说了什么?娶她?天,这个世界玄幻了,还只要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糯米团用异常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它英俊潇洒的白毛啊!
“她?”皇上顺着漓王的目光看去,惊艳,这个女子可称绝色,如果她的坐姿能更优美一点,保证迷倒一片。
“咳咳——”风熙暝顿时噎住,漓王破天荒地疾步过去,轻缓地拍着风熙暝的背。
“怎么这么不小心。”
风熙暝:“……”她承认这漓王很养眼,但是……这么恶寒的话也亏他说的出口,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没、没事。”因为离得近的缘故,风熙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漓王眼中的温柔并未到达眼底。不禁感叹,这漓王的演技不错,应该是练家子。
“既能被皇儿相中,定不是凡人,如此不妨趁着这夜宴良时一展所长,让我们都开开眼。”
一袭盛装的皇后适时开口,她在这深宫之中能从一个宫女坐到皇后这个位置,需要的不仅仅是忍和狠,更需要的是看人心。人,不能仅仅只看表面,而这个漓王,她从第一眼看他起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物!他是不显山不露水,借着无人宠爱的面具让他的皇兄皇弟们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心。而他真正所想,连她都看不透,他提出赐婚,定有蹊跷。
皇上微微点头:“皇后的提议不错,就依她吧,皇儿你看如何?”
漓王沉默。
“小女子所学甚多,却没有一样学精,只知皮毛。”风熙暝垂眸,白皙纤细的手指轻抚着糯米团的皮毛。
“试一试也无妨。”皇上大笑。
事到如今,风熙暝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迈步,手腕却被一把拽住,回头,漓王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靠近,漓王左手一翻,手心里躺着的赫然是一朵蓝色的莲花发饰。风熙暝暗暗心惊,她记得她把这玩意儿随手放到了腰间的香囊里。低头一看,香囊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她是看这玩意儿做工精细,应该挺值钱的,才没有一把扔了它。可是,漓王是什么时候把香囊取走的?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去吧,后面有我。”轻柔地为她戴上,喃喃细语。
风熙暝再次感到恶寒,什么叫后面有他?“嗯。”他要演戏,那她就陪他演好了,反正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水袖一扫,桌上的杯子碟子酒壶聚集到了一起,风熙暝取过一根玉筷试了下音阶后,连贯地击打了起来:“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如流水般泄出,清越的声音随之响起——
“头悬梁,锥刺股,一心只读圣贤书
之乎者也句句出,誓上金殿言不苦
夜长灯,多几步
小楼一日秋风渡……”
声出,惊了满座,手中筷愈敲,口中歌愈快。
“笙歌唱,多歧路,
叹了五陵豪杰墓,
年少轻狂不复初,
路不平拔刀亦难助……”
从当初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变成那个年少轻狂的侠客,再变成了沉稳看透世事的青年……
之乎者也,年少轻狂让他们想到了他们年轻的时候,他们也不愿朝堂束缚。有的是迫于爹娘的期望,有的则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不得不为人臣子,谁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当这个大臣?
“谁信步月下途,
冬雪掩满皇都,
断桥残雪,没[mo]了多少轮回路?
青灯古佛,伴了几年灯火疏……”
一个人,一把剑,一卷书,一盏灯就是他们的全部,直到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们的父母还要靠他们。
“金殿惶,怅人苦,青梅落了家何户?
之乎者也句句出,上得金殿湿帘幕,
昼长醒,少仕途;
亭台几年黄粱诉……”
十年寒窗,十年苦读,他们终是上了这金殿,可是呢?可是他们除了荣华富贵又得到了什么?他们不是不贪婪,他们是人不是神,都想要好好过日子。
“笙歌消,断歧殊
十三金钗金陵驻
年少轻狂不复初
路不平拔刀亦难助……”
尾字拔高,风熙暝手中的玉筷应声而断,纵观全场,亦为之震撼。
皇上更是目露欣赏之色,不错,她也让他看到了他年轻的时候,他虽是太子,但因太上皇管理得当的缘故,并没有经历过多的坎坷就继承了皇位。但是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但那时,终究年少。
“皇儿看上的人着实不凡,准了,明日便拟旨赐婚。”大手一挥,别人的终身大事就算定下了。漓王笑看着风熙暝的脸白了红了青了紫了,五颜六色,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