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小南!小南!你在哪?再不回去,师父又要罚我们抄兵法了!”
“子颜,我在这!快过来!”
王子颜循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跑去,发现燕南蹲天书崖下的一块低洼处。
“你在这干嘛?快走了,不然天黑前赶不回去了。”
燕南指了指面前衣衫破烂不堪,尚有一丝生气的女子。王子颜顿时一惊:“估摸着这姑娘是从天书崖上摔落下来的,居然还没死?命可真大。”燕南点了下头,附合他的想法,心里却想:“她为什么会从这悬崖上摔下来?如果说没有在意,怕是说不过去,天书崖如此险峻,一眼便能分出是不是险地……”王子颜的举动,打断了他的思路,“你要做什么?”王子颜被他这么一问,觉得有些好笑,便说:“做什么?你是不是在这深山待久了,头一次见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脑子便不好使了?我还能做什么?趁她还有口气,当然是带回去让师父医治啊!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被王子颜这么一问,就连他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那就赶紧抬回去吧!”说着便将这名女子抱起一半,王子颜见状摇了摇头。
二人从小便拜入鬼谷门下,在这云梦山中待了近十年,虽说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回到住处,但是回程路远,山路崎岖,道路逶迤,林深难分南北,只能摸着东西,况且两人背上还轮番多了一个人。
燕南见已经快接近住处,便停下来对王子颜说:“来!你背着她。”
王子颜觉得有些诧异便问:“干嘛?”
“我赶紧进去跟师父通报一声,好让他做些准备。”
“笑话,你有腿,我难道就没腿?你还真会做人,才背多久就想着偷懒,我不会进去通报啊?”
“那你快去啊,愣着干嘛啊?”燕南觉得自己的小把戏被人揭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王子颜也没有再多纠缠,直接向住处飞奔而去,边跑边喊:“师父!师父!我和小南捡到个人!你快救救她啊!”
屋内檀香之气从香炉内流溢而出,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正闭目养神。这位中年男子便是鬼谷弟子的第十二代传承者——晁明熙,每日的静思对他而言是必不可少的,但今日静思却被王子颜的吵闹声打搅了,睁开炯炯有神的双眼,内心甚是不悦。微微舒缓一口气,平复一下内心,才慢慢起身前去开门。
晁明熙平静的打开了门,对着向院内飞奔而来的王子颜大吼道:“吵什么吵?不知道我在静修吗!”王子颜被晁明熙这么一吼愣住了,呆站在园门口,喘着粗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你话呢!这么急吼吼的叫我干什么?”晁明熙又问了一句。
王子颜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回答:“那什么……那个小南捡到个人。”
“捡到个人?”晁明熙内心里充满了疑问。
“恩!”王子颜点了点头。
“怎么捡到的?”
“在天书崖下面。”
“在天书崖下?”
“嗯,对!”王子颜又点了点头。
晁明熙估摸着人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没摔死?”
“当时是没死,但最后一段路是小南背她的,不知道那时候死没死。”
听见王子颜这么回答,晁明熙显得很无语,白了他一眼说:“……待会抬她进来。”说完便关上门,去做些准备。
“子颜!”
王子颜回头发现燕南在叫他,便站在原地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啊?”
“你说的到是轻巧,过来搭把手!”
接着二人便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抬进屋内。进入房中,晁明熙才知道,原来王子颜说“捡回来的人”是个女子,但救人要紧,也没什么方便与不方便了,便指了指房中偏室的床,示意二人将她放上去。接着就准备开始施救,正准备解开女子衣襟,发现二人见衣襟快要解开了,都不约而同地咽咽口水的表情,便停手了。毕竟少年男儿气血方刚,加上从小就跟着晁明熙待在偌大的云梦山中,也不是能经常看见美人的,所以出现这样的表情,也算是正常之举。晁明熙就这样看着二人站在一旁,二人一开始还未注意,看到晁明熙双手迟迟未动,这才反应过来,也觉得他们自己站在一旁有些不合适,就悻悻离开了。
二人出门后,一直在庭院内等候消息。
“晁前辈他能医好吗?”燕南的一句话,打破了二人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你这是什么话啊!咱师父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啊,虽然纵横术是他的专擅之道,可他缺不像咱两的出身,师父儿时也随他父亲四处行医,年幼时便以医术高超而名显江湖。像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又偶遇十一代鬼谷子,治好了他头痛多年的顽疾,再后来拜入鬼谷门下,接着有过了许多年,才收了我们这两个遗婴做徒弟的。”王子颜十分相信晁明熙的医术,更以能有这样的师父而感到骄傲,所以说话时,语调都显得十分张扬,就如同在炫耀自己的荣耀一般。
“说的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
“怎么?你这么紧张她?是不是看到美人就动心了?”王子颜故意戏弄他。
“没有!我跟她素不相识,怎么可能就这么喜欢上她了。”燕南急忙掩饰,生怕王子颜误会。
王子颜一看他回答的如此的认真果决,便还想继续戏弄他,故意说道:“没有?没有你一个大男人脸红什么?”
“我有脸红吗?”
“当然!我看的十分清楚。”
“我知道,其实我脸并不红,你只是在戏弄我而已。”燕南显得十分淡然,丝毫不为王子颜的玩笑所动。
而王子颜顿时没了兴致,无趣的说:“你这人真没劲,无论干什么都这么精神细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但凡遇到点事,都去这么思考,累不累啊?”
“你如果能遇事能多思考的话,假以时日定能显赫一时,功成名就于天下。”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可不像你,一心追求功名利禄。”
燕南一听便急了:“我怎么一心追求功名利禄了?现在五王纷争,天下大乱,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而我只想择一明主,效犬马之劳,安定天下,你怎能这样轻蔑我?”
“哎呀,开个玩笑嘛!你不用那么认真的,如果伤到你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的抱负吗?算了,算了,不说了。”
“对不起,是我太过于认真了。”
“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用不着说对不起,咱两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根本不用计较这些。话说都这么长时间了,师父怎么还不出来?”
燕南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虽说他知道晁明熙医术很高明,但毕竟那姑娘伤的太重,所以并不确定晁明熙是否真的能治好她。
二人在园中大约又等上了半个时辰,那扇在他们面前关上的木门,终于再次开启。晁明熙出来后松了一口气,看见二人无精打采的坐在园中便说:“明天你们谁去把紫苑叫来?”二人见晁明熙一出门便说要请紫菀过来,都有点摸不清楚状况。于是燕南问道:“叫紫菀过来干嘛?”
晁明熙不禁不慢的说:“让她带点女子的衣物服饰,这姑娘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也不好再让她继续穿下去了。”
“那我去吧!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紫菀妹妹了,还真有点想她。”王子颜一听可以下山,而且是以办事的名义,立马起劲了。
晁明熙看了一下他,稍稍思考了一下,又看向燕南,才下了决定:“算了,还是让燕南去吧。你下山的话,我不太放心,万一因为贪玩误了事,总不能让着姑娘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吧?”
“晁前辈!拿来衣物又如何?她伤的这么重,要怎么穿?”燕南心中有些疑虑。
“算她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缺只摔断了一条腿,没有伤及内脏,只是身上有多处挫伤而已。我花了那么长时间,为她调好了治愈外伤的药后,又诊治了一遍,确认无大碍后,这才出来告知你们。只不过……”晁明熙欲言又止。
燕南追问:“只不过什么?”
“明天我要外出几天,海苑里的药不够用,我要去别的峰采药。我已经预备好了三天的药,三天后我采药回来,便会继续调药,只是这三天需要有人在海苑照顾她。你要去请紫苑姑娘,所以只有让小颜独自一人在家看守了。”
“师父!我觉得,照顾病人是需要一个细心的人,而我平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是照顾病人的最佳人选呢?”王子颜提出异议,说是提出异议,实际上只是想下山去玩而已。
“我也觉得让子颜下山比较好。我和他之间,还是他和紫菀关系最好,反倒是我下山之后,不好开口有求于人。”燕南也明白王子颜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提出意见,附合于他。
“一个个都伶牙俐齿,巧言善变辩。叫个人,还不好开口,你脸皮就这么薄?照顾病人,还需要一个细心的人,她又没怎么样,只是断了条腿,只要不动她的腿,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别忘了,你们的纵横之术,还是我教的,在我面前诡辩,没用的!”
“晁前辈,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认同了。如果你让我们做我们想做的事,必定事半功倍。如果非要舍近求远,拆东补西的话,想必能会事倍功半的。”燕南反驳道。
“好,好,好!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不误了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晁明熙见他们二人有点起劲,便依了他们,随了他们的心意,说完便回房准备一下第二天要用的东西,然后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王子颜见师父没有和他继续相争,对他的崇拜之情又涌了上来。从小到大,自己也就敢和师父偶尔耍耍嘴皮子,根本就不敢和师父据理力争,更别说诡辩了,在自己的师父面前就如同没有学过纵横之术一样。
而燕南与他的性情恰好相反,做事沉稳干练不说,遇到任何大小事都谨慎细致去对待,不放过任何可能遗忘的细节。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充分发挥鬼谷绝学的精髓,让周围一切都处于自己的掌握之中。这些细节,都让王子颜从小就觉得,自己与燕南差的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