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他杀的证据
中午12点,渡船终于靠了码头。
苏叡、布鲁诺等人又步行了半个多小时,穿过一片树林,这才远远看见山岗上伫立着一栋旧式庄园。
庄园四周围着两丈多高的石墙,东西两边耸立着高高的戍楼,墙下挖着足有四米宽的护城河,护城河里灌满了水,水是从庄园后面的明月山上流下来的,在护城河里绕了一圈,再流进附近的一条河,最终汇入湄公河,正值雨季,水流很急。
整个庄园如同一座戒备森严的古代堡垒,闻起来有股子霉味,只有伸出高墙的线杆和电线,才让人感受到一点现代社会的气息。
护城河上面,横着十多条拳头粗细的铁链。铁链上铺着木板,充作桥梁。一行人迈步走上木板桥时,脚下剧烈地摇晃。
巴蒂斯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矮胖的身躯,抱怨道:“这种桥能走汽车吗?真不敢相信,他们生活在现代社会……”
布鲁诺笑道:“在亚洲,很多私人庄园都使用这种木板桥,方便实用。只走人的话,少铺几块木板就行了,走汽车的话,多铺几块木板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人攻击庄园,只需抽掉木板就可以轻松防守。明月庄园到了晚上,就会撤掉木板,禁止出入了。”
巴蒂斯特颇为动容地说:“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一起侦办案件,真怀念在巴黎和布鲁诺老弟并肩作战的日子啊!”
布鲁诺刻薄地说:“是啊,你常常让我们陷入迷宫一般的境地,我是记忆犹新——迷宫神探的绰号,真是实至名归啊!”
苏叡和小乙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巴蒂斯特吹了一声口哨,装做没听见。
转眼间,一行人已经过了木板桥,迎面就是庄园的大门。
两扇大门高约一丈,都包裹着厚厚一层铁皮,镶着鱼鳞一样的圆形铁钉,看起来十分坚固。
斯莫尔警员刚要上前敲门,大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秃顶、无须、罗锅的男子站在门口,正是明月庄园管家吴全。他满脸愁容,眼睛布满血丝,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布鲁诺探长,大少爷正在会客厅里等您。”吴全提起精神地说。
“梅誉文少爷知道我们要来?”布鲁诺疑惑地问。
“是的,小姐把邀请您来调查的事情告诉大少爷了。可惜庄园没有汽车,否则我们就去渡口接您了。”
“现在是大少爷主事?你家老爷呢?”
“老爷本来就重病缠身,二少爷这么一死,他受到打击太大,已经卧床不起了。”
“这样哦!好,你头前带路吧。”
吴全伛偻着身体,摇摇晃晃走在前面,看起来随时都有摔倒在地的可能。
苏叡环顾四周。
明月庄园主路由青石板铺成,两侧种着木棉。木棉后,是两片面积很大的菜园,种着各式蔬菜。庄园内的建筑大多是中国传统式样,高檐鳞次栉比,延伸到远方。庄园后身,挺立着高大阴森的明月山。
明月山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立着墓碑,看起来凄凉可怖,这应该就是梅氏家族众多短命死者的埋骨地了。
巴蒂斯特咕哝着:“这么多墓碑,看起来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苏叡问:“吴先生,昨夜今晨,庄园没有人出入吧?”
“先生,自从梅落死后,主人就下令封锁庄园,禁止任何人出入,两个护卫则一直在戍楼瞭望。”
“明月庄园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自给自足啰?”
“是的!我们自己种菜、自己养猪、自己捕鱼……吃饭能自己自足,但其他东西,就得去城里买了。主要是我负责,大概半个月进一次城。”
“我听说算上您,明月庄园现在只有4个仆人,这么大的庄园,4个人能照顾过来么?”
吴全凄凉地一笑:“哎,人都快死光了。庄园绝大部分房子,因为无人居住,都荒废遗弃了,有的都坍塌了。我们现在只维护靠近大门的十几栋房屋,主人们都自己管自己的,倒也不用我们操心。”
大少爷梅誉文站在客厅的台阶上等候众人。天气虽热,他却穿着三件套的西装,皮鞋擦得铮亮,一副很正式的样子。
苏叡仔细观察着梅誉文。他又高又瘦,双颊深陷,眉骨突出,黑眼圈,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黯淡无光,眼睑下隐隐有红斑生出,脖子和下巴有刮胡子留下的小刮伤,松弛的嘴唇角散开几丝浅浅的皱纹,已经开始谢顶。
他整个人神情憔悴,虽然硬撑出一副阔家少爷的气质,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
看到众人,梅誉文主动伸出手,握住布鲁诺,一脸殷勤地说:“探长先生,总算把您盼来了……真是太可怕了!”
“对令弟的死,我深表遗。”布鲁诺一边表示哀悼,一边把苏叡、小乙、巴蒂斯特介绍给梅誉文。
“令弟死亡的现场在哪儿?我们应该先去那看看。”巴蒂斯特搓着手说,一副跃跃欲示的样子。
“诸位请跟我来。”
梅誉文领着众人来到了花厅楼梯。尸体已经被移走,但现场留下的血迹和图案仍令人触目惊心。
看了几眼现场后,苏叡问梅誉文:“你弟弟的尸体,现在存放在哪里?”
“抬到了家族的祠堂。”
“就是这个枪尖刺死了你弟弟?”
“是的,先生。”
苏叡的眼睛亮了:“你弟弟是被人杀害的,毫无疑问。”
“先生为何这么肯定?”梅誉文满腹狐疑地问。
不仅仅是他,就连正在勘查现场的布鲁诺、巴蒂斯特也不敢相信苏叡不到一分钟就得出了结论。
苏叡蹲下来,指着楼梯说:“请你们仔细看,从枪尖这个位置开始,楼梯上滴落了很多微小的斑点血迹。沿着楼梯向下走的血迹,我推测是抬尸体时滴落的;而沿着楼梯向上走的血迹,我推测是凶手摆布了尸体后,手上沾满了血,滴落在楼梯上。试想,如果你弟弟真是酒后摔落不慎被装饰枪尖刺死,那楼梯向上走的血迹又怎么解释呢?”
梅誉文、布鲁诺听完,都点头称是。
巴蒂斯特则暗地懊恼——这么明显的证据,我为什么没有留意到呢——现在又被苏叡先下一城。